掌柜顿时傻眼了,看着叶谢二人绕着他们走远,身后的家丁像是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让你们愣着干嘛?快去追啊!绑也要把人绑去,阁主养了你们这么些年,哎呀!阁主怕是活不过今晚了,不能让阁主抱憾呐!
只等到他们的视线中再无二位公子的身影,这些家丁才悉悉索索地动起来,他们并不是干吃白饭不干事,而是方才有一股极强的力将他们镇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张嘴说话也极其困难。
最近怪事实在是多,看到神鸟的不止是东吾酒楼的掌柜,他们中好些人也看到了,青羽红斑白嘴似鹤,从花容山那里飞过。
快看!好大一只鸟!是凤凰吗?
不可能,凤凰不是这个颜色,我祖母见过,是红彤彤像火焰一般的,这鸟全身是青色的羽毛,有可能是精卫!
精卫?精卫填海吗?我们这儿也没海啊~你看那鸟身上还有红斑,脚还缺了一只,是受伤了吗?
对呀对呀,他越飞越低了,是要坠落了吗?走快去瞧瞧!
三个家丁刚要顺着神鸟低飞的方向追去,另一头就有人呼救:快去!都去!花容山着火了!大家快去灭火啊!我们宝林阁的许多珍贵药材可都在山上啊~
宝林阁的人一窝蜂都拥到了山上去,阁中就留下阁主和两三个奴仆。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将大半个山都烧焦了。第二日,陆阁主就生了大病,镇里的郎中来瞧过 ,一开始只说是忧思过度,喝点补药静养几日便好。
可到了第三日,陆阁主失了味觉,便更吃不下东西,整日站在高耸入云的月楼上盯着楠木古宅喃喃自语:是我错过了陛下,陛下他还会回来吗?
陆阁主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连齐国最厉害的神医也说无药可医,让掌柜尽快准备棺木。
宝林阁的掌柜在阁中鞠躬尽瘁了几十年,对这位陆阁主的脾性十分了解,他是爱上了那位叶公子,求之不得,思之如狂。
误害了谢公子,叶公子又下落不明,本就是相思成疾,花容山的心血又毁之一炬,双重打击之下,人自然是垮了。
相思之愁,哪里来的解药?
故他听闻东吾酒楼来了两个贵客,其中一位还长得清俊非凡,便知是叶公子回来了,连忙带着家丁去寻。
只要能让叶公子去瞧一眼阁主,一切都还有转机。
***
楠木古宅外围了两三百名家丁请叶君晰出门,而此事的主角却在卧鲛池中泡热汤。梨花已经开败,白蕊不在只余翠绿,更衬得池中美人清冷疏离的气质,他的神色淡淡,如同池边的清酒,却勾人心魄,仿佛一卷未染的墨画,更引人好奇。
谢颜站在不远处,险些着了迷。
空气中弥漫着动人的清香,连叶君晰抬手划水的潺潺水声都变得格外动听。
他不敢靠近,他怕自己发了狠将师兄抵在池边,让他成为春末最后一朵开烂的白梨花。
谢颜捏紧了手掌,任由指甲戳破自己的掌心流出炙热的血来。他正在清醒与欲望中徘徊,他不该这时候来南厢房的,即便外门围了这么多人。
都是凡人,不至于闯进来,他就在这院外守着,若真有人敢进来,他就剜了那凡人的眼。
谢颜。
谢颜微微转身,他还是不敢抬头去看美人沐浴的景象。他现在实在是不受控制。
你化作我的模样,随那些凡人去一趟吧,了却他们的心思,以后也好别来打扰。你过来,我给你点一个问心咒,若有
不。谢颜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可能会招致师兄的误会,连忙解释道:不用问心咒,我去一趟宝林阁,师兄不必担心我。
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身后哗啦啦一阵水声响了起来,是师兄从池子里出来了。
浑身燥热的谢颜如临大敌,脚下立刻健步如飞,然而师兄身上清甜的栀子花香却比疾风还快,直钻他的鼻息,勾得他身形不稳。
热汗流了一身,谢颜的脸更是涨得通红,他已经感觉那清冷的身姿就站在身后了,却也是不敢回头。
叶君晰手指轻轻一搭他的肩膀,那半湿的微冷触感简直要了他的命!
少年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听见身后的美人说:要不还是我去一趟。
不行!万万不行!他不知道毕方用的什么法子处置的,陆言,万一被师兄看出破绽。他小师弟的马甲可就不保了!
谢颜立刻转过身来,急切地回望却看见师兄清冷又温柔的眉眼,还有他潋滟的含水唇畔
鬼使神差,他凑过去亲了一口。
脑海中的欲念催着他想要拨开薄唇,入内探究更多的清凉。舌尖刚伸出一点,少年立刻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退后两步靠在冰凉的石墙上,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无伦次:抱歉我实在是既然陆阁主是怀疑我才下的毒,自然我去解释最合适。师兄早些休息,我入夜前便会回来。
他余光瞄到大师兄微微点了下头,不待他再说什么,立刻就飞上了墙头,刚想直奔宝林阁却意识到这里还是凡间,外头还有这么多凡人,于是便顺着墙头一路走到大门口。
一跃站在人群之中,不耐烦地说道:我去见陆阁主。
第62章 师兄摸摸 谢颜,那夜我们
掌柜刚想开口质疑一句, 他们想清的明明事叶君晰,便看见谢颜目色一沉,冷冷地说:我带着叶公子的话去, 如果陆阁主不想听,也罢,我现在就去报官,省得你们在此纠缠不休。
掌柜拧着眉头,却半刻不敢迟疑, 带着谢颜一路行至宝林阁。
远远望去,卧榻上的陆阁主就像是一具尸体,风吹不动, 人唤不应。
直到谢颜走进到离床榻边仅有三尺的距离,陆阁主才稍稍有了反应:叶公子,你,你终于来了, 我,那毒不是我下的,请您相信我。
陆言的眼睛已经离瞎不远了, 谢颜又穿着叶君晰的冰雪蓝宝照锦云袍, 陆阁主自然而然地将他认错。
同样拥有这副皮囊的谢颜却一眼就看出陆言是中了五毒散, 此毒会使人五感衰竭而死,见效十分快, 不出半月就能见阎王。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痛感。
算是一众仙毒中最温柔的毒药。
毕方哼,罢了,谁让这凡人与我九分相似。想来他也不忍折磨这个凡人。
谢颜勾唇轻笑,星眸中写满了戏谑:我相信, 所以我来了他俯下|身子,贴着自己这张枯槁的面容,温柔地说:顺便告诉你,我打从一开始,就讨厌你!
陆言还没有完全听不见、看不清,他迟疑了一下,言语越发地慌张:你不是叶公子!你是那只妖!我,我不会辨错的!
病榻上的陆阁主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他已是强弩之末哪有什么力气,胳膊还没支撑起他半个身体就脱了力,一下子从床上侧翻下来。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眼前谢公子宽大的勾龙黑靴,看起来与他的眼神一样残忍无情。
人颓志不馁,陆言抬手指着谢颜愤愤道:你不是中了毒,怎么又好端端站在这里?!
黑靴的主人抬脚勾起陆阁主的肩侧,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少年顺势跨蹲在他的身上,星眸微微弯起,带着戏弄的语调说道:哦,原来你承认下毒害我啊~
你!呕
陆言被谢颜踢了一脚,又受了刺|激一下子呕出一片黑血,喷出的血不仅染上了他自己的衣衫,还沾到了谢颜的衣袍。
少年翻身躲开,坐在床上,盘腿撑膝看着地上的陆阁主,明明面上全是嫌恶,语气却十分友善:陆阁主莫要急呀~听我把话说完,我呢确实不是妖
谢颜支起一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拇指磨蹭着自己的下唇,细细地说:嘶我是魔,你们凡人嘴里喜欢虐杀的魔?
比如像这样,有没有感觉一点点痛呢?
少年翻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轻轻地打了个响指,一股黑烟自他指尖如细蛇一般钻入陆言的胸膛,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在他的胸口炸开。
病弱的男人疼得在地上翻滚,而少年则无动于衷地喃喃自语:哎呀,你说你活不长了,干嘛要把师兄的袍子弄脏,啧我很不高兴呢~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决不允许你这样的人呆在陛下|身侧!
陆阁主拼劲最后一丝力量,扯断手上的菩提珠,默念口诀朝着少年扔过去,珠子刚刚接近少年身侧就炸裂成粉,白白撒了床榻一地。
黑靴踩在粉末上,紫黑色的魔气与白粉相撞发出如炙肉一般的滋滋声响,谢颜凭空将陆阁主从地上揪了起来,目光阴狠,嘴角带着不屑地笑:麻烦你这个凡人搞搞清楚,我的师兄,从来就不是你的陛下。杀你这样的蝼蚁,真是脏了我的手。
说完将人扔回了榻上,他背对着陆言,从自己后腰抽出一根紫蓝色的电鞭,抬手一甩,电鞭在空中打了一个空响,尾部却抽在了陆言的脑后。
这记忘忧鞭赏给你了,明日的黄泉路上别在到处纠缠与你情郎相似的人。
少年翻了翻眼皮,消失在夜色里。
***
披星戴月的少年顺着墙头一路飞檐走壁,回了楠木古宅。
他一想到自己亲了师兄一口就又激动又害怕。万一叶君晰突然问他,自己到底该不该表白呢?
可是如果表白失败,师兄会不会在救活乐师姐之后就又甩了他?
谢颜踌躇许久,最终没有和师兄打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间。
而南厢房中,叶君晰却有些辗转难眠。钟介然走后不久又给自己寄了一封书信,里头的大致内容是说他配给谢颜的药虽然见效快,但可能会有些副作用。如果人看起来比平日里要亢奋也实属正常。
这倒是将那也谢颜冲过来吻他解释得清楚。
每每想到此,他的内心就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他开始纠结,如果谢颜没有吃药还会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第二日,两人的眼下都是乌青,还是谢颜主动提议去镇上采买些物件,两人才有了些对话。
小镇上路阁主殁了的消息已经传开,他走得还算安详。
春雨一连下了半个月,今夜总算无云。叶君晰去了两坛佳酿,对着月光独酌。
两杯酒下肚,胃里热腾腾地烧了起来。
酒量不佳地叶君晰站起身,拎着酒壶,靠着梨树坐了下来。
抬头仰望,墨黑的叶片中散出点点月色,像是少年的星眸,晃着让人心动。
师兄,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也不带上我!
谢颜三两步跑了过来,从石桌上拿起另一壶酒,与他一同靠树而坐。
两人酒壶碰了碰,他开口温柔地叮嘱道:少喝点,你伤还未痊愈。
少年听话地抿了一小口,将酒壶放在地上,双手举过头枕在脑后,感慨道:哎,这滋味就是比不得师兄院里的百窖酿,毕竟是凡酒~
他瞥了一眼少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喝过吗?我只觉得那酒太上头了,喝完什么都不记得的,而后就是谢颜,那夜我们
令人糟心的评价深深烙印在谢颜的脑海中,他一听叶君晰重提此事,生怕自己再被他嫌弃一番,连忙开口岔开这个话题:我一直怀疑,是有人在师兄身上动了手脚,师兄才会变成那副模样。师兄,你可记得此事之前,除了三位长老,其他人还有什么异样吗?
叶君晰本想开口问一问谢师弟对自己的感觉,毕竟他此前亲了自己一下,从前乃至现在又对自己百般照顾,双修一事会不会多少有些心悦的成分在,若真是这样,其实他也是有些心动的
可少年却立刻把话题引开了,似乎不想提及此事,这让他心口一空,眼神也跟着落寞下来。
他开始回忆起沈向卿闭关回来后的那些日子,周遭的师弟师妹们并无不妥,若说有异议的,只有郑秉一座下的缜容师弟。以前哪怕谢颜有不在的时候,他也从未来过子含峰。
叶君晰揉搓了一下手腕上的盐源玛瑙,说道:若说奇怪,大概只有缜容了吧,他明明将你从时境圈门口踹回了百蜜之境,不像是个会感恩图报之人,为何在你入狱时,又来我住所服侍了几日?
自然不是缜容将他踹回来的,他哪有这个本事,谢颜不过是找个由头回来找叶君晰罢了。
少年微微低头揪了揪自己的眉尾,心中却觉得缜容确实是个值得怀疑的对象,他是郑秉一座下的弟子。自沈向卿闭关回来之后,郑秉一就处处与师兄作对,想置师兄于死地,若他派自己的弟子去给师兄的酒里下毒,倒也不奇怪。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居然还留了郑秉一一条狗命!?
思及此,少年的暗杀名单中又多了缜容这一位。
他要亲自将这两人碎尸万段!
谢颜一想到是这两个狗东西害得师兄背上骂名回不了仙界,便气得发抖。而叶君晰却以为是夜风吹得少年身子寒凉。
故朝着他身侧挪了挪,用自己还算温暖的胳膊贴着少年。
这么一贴,却发现少年的体温比自己热多了,根本不是冷,他立刻想挪开,却被谢颜一把扣住手腕。
谢颜侧过头,下巴几乎能搁在他的肩上:冷了吗?师兄也要少喝点酒,酒暖得了胃,暖不了心。
少年说着握住他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师兄不如将我放在心里,我暖得很,师兄摸摸~
岂止是暖,简直是烫?!
叶君晰连忙将手抽回,扭过头去,他的双颊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根本不是酒熏的。
谢颜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到底是不是因为那药的后遗症?
一滴汗珠从他的额角顺着脸颊滑落,周遭的空气都变得黏糊起来。他局促地拨了拨自己头发,甚至怀疑这些湿哒哒的银发能不能遮住他红透的耳尖。
少年不知何时又贴在了他的身侧,一口咬上他耳骨,用略尖的牙齿细细地啃咬,舌尖描绘着他的轮廓,蛊惑人心的嗓音骚|弄着他的耳蜗:师兄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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