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粥棚到马车的路上只有泥巴和石头,没有玉佩。
玉佩是青翠通透的颜色,在这一片应当很显眼。齐文遥扫了一眼发现没有,走两步又发现不对:泥土松软,东西落地容易被掩盖。他折回来细细看,时不时扒拉一下省得错过埋着的玉佩。
雨伞忽而成了碍事的玩意,齐文遥不耐地给了某个侍卫,冒了雨四处跑。
他去过炉子边、柴火堆还有……
齐文遥瞧了一眼施粥的摊子,看到符弈辰在正中的位置便打消了去找的念头:真掉在那儿的话,早就被捡起来转到符弈辰手上了,去了也白去。
齐文遥更希望玉佩在别的地方。找过炉子边和柴火堆,他转到了圈起来给老弱病残休息的地方。
“一定在这里。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走来走去,肯定是不小心掉了。”齐文遥找了大半圈没见着,渐渐发慌,抚着心口给自己一点安慰,“好好找,不要急。”
有的灾民发现他回来,笑笑打招呼,“潇公子!”
“嘘,潇公子不喜欢被认出来。”
“是我太笨了。”开口叫的灾民拍了怕自己的脑袋,懊悔问,“该怎么称呼公子呢?”
齐文遥没有纠结称呼的心情,逮着凑到跟前的灾民问,“你有没有见到一枚玉佩?”
“玉佩?没有啊……”灾民转过头,大声问自己的同伴,“哎!你们有没有见到玉佩的!”
齐文遥差点被吓着,“嘘!”
灾民不明所以地压低声音,“怎么了?”
齐文遥看了一眼施粥摊子的方向。还好,这会儿下着大雨,打雷的声音加上灾民的动静汇成闹闹腾腾的一片嘈杂,符弈辰被人层层包围,根本听不着。
“没什么,谢谢你了。”齐文遥放松,答了灾民的问话,“你休息吧,我去那边看看。”
他转去另一边。比起有小孩蹦跶、有人聊天的东面,这头多是老人和病人,吃过了粥就安安静静地睡觉,睡眠浅的甚至能够察觉到脚步声的靠近。
带头把他叫成潇公子的白发老者一下子察觉了,“公子,你是不是丢了玉佩?”
“是啊!”齐文遥以为白发老者找到了玉佩,忙说,“你看到了吗?”
白发老者摇摇头,“没有,只是听到你问他们话了。”
“哦……”齐文遥叹气,低头看看附近有没有玉佩的踪影。
白发老者也帮着找,“玉佩大吗?”
“半个掌心那么大吧。”齐文遥比划了一下,“绿色的,有红绳系着,上面……”
他顿了一顿,等白发老者看过来才抿抿唇说下去。
“上面刻着‘潇’字。”
他说自己不是潇公子,又跑来找潇公子才有的信物。
齐文遥苦笑,说完去翻旁边的一个草堆,不大想看白发老者的表情。
白发老者把他当成潇公子,并不觉得玉佩上面刻着“潇”字有什么不对,“公子,老身得说一句不中听的话。”
“你说。”齐文遥觉得没有什么话比“潇公子”三个字更难听了。
“玉佩是值钱玩意儿,真的掉了,恐怕不会待在原处等你找回了。”
“……”齐文遥直起身,看向捋胡须的白发老者,“你的意思是……有人拿走了?”
他压低了声音,没有用“偷”这么刺耳的字眼。四下都是无家可归的灾民,他们在风雨中挨饿受冻,连活下去都要拼尽力气了。他接触了那么多可怜人,受下那么多声谢,实在不想往最心寒的方向想。
白发老者点头,“这么找,应是找不到的。得告诉官兵,叫他们一个个问过去。歹人吓破胆,自会露出原形了。”
齐文遥为难,“这么一来,善事会变味的。”
白发老者叹气,“公子出身富贵,何必……”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齐文遥懂得白发老者的意思了。一块玉佩,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不值一提,大张旗鼓地搜找却会伤了贫苦百姓的心。既如此,为何要揪着不放?
“玉佩是信物。”齐文遥说,“不能丢。”
白发老者恍然大悟,“是王爷送给公子的那一块吧?公子带了好几年,从不离身,怎么会丢了呢?”
“……”
一句话插两把刀是几个意思?带了好几年的人是秦洛潇,不是他,不小心丢了的不是真正的主人秦洛潇,是他这个被叫成“潇公子”瞎走神的冒牌货!
齐文遥忽然冒出一阵火,不想找了。
“我活该。”他说了一句,转身要走,“找不到算了。”
白发老者在后头追着,“公子!”
齐文遥并不想听,给旁边的侍卫一个手势。
侍卫拦住了白发老者,还把他先前随手给出去的雨伞恭恭敬敬地送回来了,“公子,伞在这。”
“齐公子。”齐文遥不知怎的跟一个没有过节的小侍卫较劲,“叫我齐公子。”
侍卫倒也听话,“齐公子。”
齐文遥舒坦了点,打着伞回马车。
马车里,有一个小靠枕掉在地上了。他急急忙忙走掉,一心想着把玉佩找回来,哪里顾得上自己碰倒了什么,而今回头看看才发觉自己又添了那么多乱。
齐文遥捡起小枕头,有一搭没一搭拍着上面的灰,“唉,找不到了。”
他坐了回去,思绪纷乱理不清楚。一会儿不甘心地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没找,一会儿反复回味被叫做“潇公子”的难堪回忆,尤其是白发老者说的话,不停回响在耳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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