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是盛夏的校园，学校位置村占地面积大，往来的人并不很多，堪称静谧。宗芊意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呆在原地，试图理解周清筠那句话。
    “……什么意思？”
    她不敢多想。四年前也是这样的夏日，在太平洋彼岸的另一所学校里，周清筠理智、清醒又平静地拒绝了她。
    四年后的周清筠向她走近了一步，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是个邀请牵手的姿势。
    “这个意思。”他说，“这次换我来说，小意，现在的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空气像是热到凝固，连时间也跟着停滞。宗芊意站在原地，垂眼看着他的手，久久沉默。
    周清筠便安静地等着，右手依然保持原来的位置，不触碰她，也不落下。
    “……还愿意的。”宗芊意迟疑着开口，“但是，你之前不是……”
    “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胳膊抬得太久，他的指尖有点颤抖。
    “小意，我很抱歉之前拒绝了你，还说了让你难过的话，对不起。
    “我也喜欢你的。但那时候我想，你不该留在R大，你值得更好的未来，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埋没了你。
    “我知道，就算你真的像我预料的那样，有了现在很好的成就，也还是无法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对不起。
    “但你再考虑一下也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也好，想报复回来先拒绝我……我也能接受的。我对你的喜欢不会因为这些就减少。只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是男性对女性的喜欢，不是其他。
    “……如果你想谈恋爱，愿不愿意，考虑一下我？”
    手一直保持一个高度实在很难，紧张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周清筠手指微抖，还是固执地向她伸开。
    宗芊意抬头对视他的眼睛，隔着镜片都能看到那双狭长凤眼里的水润。
    那样忐忑，那样希冀，不同于当初的她，还有歉疚和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应该不会因为自己拒绝他就哭吧？周清筠怎么可能诶！
    宗芊意确信自己是看错了，又低头看他的手。慢慢抬手触碰，从指尖相接，到掌心相扣。
    她说“好”。
    深秋的时候，宗芊意顺理成章让周清筠给她代课，自己跑去参加个学术交流会议。是她博导那边的圈子，除了时隔四个多月见见他老人家，还要和在投的一篇文章的责编面谈，当面交流互驳要修改的内容总是方便许多。
    周清筠也想去的，只是他事出无因，不好批经费是其次，主要还是期中考试的时间比较忙，很难找到其他老师代课，也不好跟老院长解释。
    ……说起来，老院长自从得知他们俩的关系，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大段大段的话。
    谴责为主，表达失望为辅，心疼宗芊意为主，批评他缺乏师德为辅。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甚至还说要告诉他父母。
    他们家一直在这座城市，家学渊源父母出名，R大又是这里乃至全省全国都很知名的学校，老院长和他们也是认识的。
    周清筠了解老院长的性格，只不过是在担心他做错事罢了。反正现在怎么辩白都不会信，还好父母那边早就知道小意，只好麻烦他们和老院长解释去了。
    好想她。
    连带给那群眼熟的大叁学生上课都有点低气压。他没有用回自己以前的课件，而是沿用了宗芊意改的。反正他们教学思路很相似，大致看一看就知道她本来打算怎么讲。
    那群大胆的大叁学生还敢八卦。
    周清筠有点无奈，还有点被戳到思念的伤疤的微恼，“你们平时也这么和你们宗老师八卦吗？”
    “不敢不敢，老……老师她多冷淡呀！周教授您比较和善。”
    好险，八卦头子陈熹微把差点说出口的“老婆”吞了回去，差点就要被周教授当场挂科了。
    周清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希望考试成绩出来你们也能这么夸我。”
    “不是吧？！不是只是代课吗？！”众学生惊恐万分，终于又想起了被周清筠教授支配的地狱难度试卷和不留情面的给分。
    “你们不是好奇我和宗老师的关系吗？”周清筠笑得春风拂面，“就是我能帮她出试卷的关系。”
    这自然是说笑的，小意要强得很，这种事情断然不会让他插手。他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谁让他们私下里管小意叫“老婆”呢。
    ……不过，小意几乎可以说是被自己带进门，研究和教学的思维方式都和自己很像，出题很相似也说不定。
    周清筠就这样保持着好心情代完下午的课，晚饭随便吃了点就去上自己的晚课。
    今晚小意回家，争取早点放学早点回家给她弄点夜宵。
    又莫名想到上次分开几天再见面，在天台上他们做的事情。
    ……只是想想就硬了。
    周清筠不动声色地借着讲台遮掩，等身体的反应自己消下去。
    课程结束得比平时要早，学生们自然无比快乐跑得飞快，晚课连凑过来问问题的学生都更少一些。周清筠给最后一个学生讲完，低头收拾讲台上的东西。再一抬头，视野里第一排的桌子上坐了个高挑的女生。
    像极了曾经学生时的宗芊意就这样坐在第一排和他闲聊讨论问题的样子。
    “我以为你要晚一会儿才到家。”
    “飞机提前抵达，我打车回家的，洗了个澡然后来找你……我想你了。”
    和他出差时一样的流程，一样的迫不及待。
    不一样的是……
    “我还带了这个。”
    宗芊意迈步走上讲台，手指夹着什么东西把手掌贴在他的胸口。
    周清筠低头看去。
    是一枚安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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