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依依不说话，但也没什么表情，云莲便继续说：“小妹，这冬天还有一段日子呢，你看看我和冬冬这个样子，我们缺粮都已经缺疯了，在这样下去，我们就要饿死了，这不才来找你的。”
    祖冬冬在一旁连连点头。
    “娘和大姐知道这件事吗？”云依依问，她虽然不喜欢云莲，但如果对方真的走到陌路，她也不会见死不救，就像她当时看到燕清河时，也就顺手救一把。这和其他无关，只是她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善良罢了。
    云莲眼睛闪了闪，“小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也是缺粮食的，我哪敢去劳烦他们。”
    要是说缺粮，云依依还是相信的，她虽然从未缺过粮食，但上次发生了那件事，到底在她心里面留下了一些阴影，这是一个为了粮食可以杀人的时代啊。但这云莲真缺粮如此，为什么第一时间不去求助娘家人，也不去找大姐，偏偏走会这么远的路来找她。分明就是把她当冤大头。
    “我看你们屋子外面还挂着春联呢，是昨日除夕挂的吧，我们没有钱弄这个，昨日连饭都没吃，家里面的咸菜根都吃完了。小妹，你要是有粮，就先借给我一点吧，让我渡过这次难关，我也不白借你的，等明年收了粮食，我就还给你。”云莲说。
    她说的真情意切，似乎不给她粮，她现在就走投无路一样。
    云依依想了想，“我也没有什么粮食。”其实在燕清河房里还堆了不少白面大米等物，她吃不惯粗粮，反而没有买那些东西。若云莲真的要借粮，她约莫着也是借一些腊肉和鸡蛋给她，这些日子，她也知道粮食比钱更加惹眼，可不能暴露再多，特别是对于一些别有目的的人。
    云莲一听就急了，“你那不是还有腊肉和鸡蛋吗？我也不要多少，只要一家人能撑过这个冬天就可以了，你和两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吧，三岁的娃胃口小，你省着点也够的。”
    她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对，又缓和了一下才说：“小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若不是真的走到绝路，我也不会来找你，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你也不能眼睁睁看到我过成这样啊。”
    “那成。”云依依话还没说完，云莲眉梢已经布满了喜色，便听她继续说：“我可以借一些粮食给你，但按照一成利息结算，你收了粮食就还给我吧，你给我打个借条便是。”
    “什么？还要打借条。”云莲本来听到她答应了，还有些高兴，听到后面，心里面便有些不是味道了。她知道云依依这人的软肋是什么？她虽然看似混账至极，但极其好欺骗，有时候她诉诉苦，就会把对方骗得团团转，毕竟她可是云依依的亲姐啊。
    这次她打着借粮的幌子，就是想激起云依依的同情心，先把粮食骗到手，等她把粮食拿给她之后，即便后悔了，那也没办法。若是她日后让她还粮食，她要不哭穷，要不就不承认。
    在粮食面前，她也不怕云依依闹，到时候就来个死不承认。上次的腊肉，大姐不是也说借吗？但她会还吗？肯定不会。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要是云依依真去问，那才是伤了和气。这年头借东西的都是大爷。
    可是打了欠条那就不一样了，云莲不傻，相反她还很聪明，不然她也不会欺骗云依依这么多年，让她心甘情愿拿了这么多东西给她。这欠条白纸黑字可就是证据，到时候云依依真要粮食，还拿到村长处，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况且云依依还提出了一成利息。她借个粮食，还要多还给她，这简直就是开玩笑。那她岂不是亏到家了。
    云依依这性子还真说不准，她蠢是蠢了点，但性子也是真的难相与，真要闹起来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了，云莲干笑道：“小妹，你说笑了，都是自家亲姐妹，你还怕我不还吗？我也是不识字的，欠条还是算了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云莲心目中已经是个蠢货了，云依依撇了撇嘴，“二姐，这欠条还是需要打的，你放心吧，我前段时间无聊时，就自学了一些书籍，简单的字还是会写的，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们可以去找村长，让他亲自书写。”
    云莲本来苦巴巴的脸蓦然一僵，她垂下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这事要闹到村长那里，那还怎么收场？她们姐妹之间私底下借个粮送个粮，都是亲戚私事，但若是别人知道了，那事后她肯定得还粮食了。这村里村外的，谁不认识谁啊，她素来名声不错，还要继续保持自己贤惠的名声。
    云莲抿着唇瓣，有些难做，她又不甘心，既然已经来了，怎么能什么都不带回去。
    也是云依依平时太好骗了，每次她都能顺走不少东西，现在虽然难度系数变大了，但她还是不甘心的。在她心目中，云依依现在虽然变得聪明了一些，但也还是以前的模样。
    “二姐，你若是答应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一块腊肉和二十个鸡蛋，你省着吃，也能吃一段时间。”云依依说，要是情况真像她说的那么严重，都要饿死人了，她这点粮食也是可以帮助她渡过难关的，只是会艰难一些罢了。毕竟人的身体还是非常厉害，即便是只喝水，也可以撑好几天呢。她的粮食虽然多，但也不可能拿很多出来，供别人吃个饱。
    “这哪里够啊，我们家这么多人呢，光是冬冬的父亲饭量就不少啊，这些食物我们几天就吃完了。”云莲立刻反对。
    云依依表情舒展开来，有些不想理会她了。
    燕大双在一旁有些急，一会儿捏捏自己的脸，一会儿捏捏自己的肚皮，他感觉自己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又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看你和两个娃也吃不了多少，上次我看到你们挂了这么多肉，这么多天了，也还剩下这么多。我和你不一样啊，爹娘和我一起住呢，我那是一大家子，我倒是可以省着一点吃，即便不吃肉也行，但他们饭量大，至少也要五块肉。”云莲说。她口中的爹娘也就是她的公公婆婆。
    这话的意思，云依依也听出来了，大概就是觉得他们三个少吃一点也无所谓，反正一个女人，两个小不点，把粮食省给她算了。
    不能忍了！燕大双一下子跳了起来，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必须站出来说点什么，云依依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蹦起来的崽崽，一根手指头就把他镇压下去了，“怎么了，要是困了就回屋子去。”
    “娘。”燕大双委屈地看着她，但他又觉得自己词穷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肉肉是他的。他倒未必能理解这些话的深层意思，但字面上的意思他是懂的。
    这个人是来要肉的！他都听到了。他不懂欠条，也不懂找村长的意思，他只听懂了五块肉。五块就是一个巴掌。
    燕小双站在一旁摸了摸下巴，一言不发。
    要是方才云依依还只是怀疑，现在就可以确定云莲就是骗她的，真要是缺粮到快要饿死了，她能借到一点粮食就应该感恩代谢了，就算多还一点也无所谓，找村长写欠条更是小事，毕竟在人命面前，这些都是浮云。
    这云莲还有时间和她讨价还价，这也不愿，那也不愿，很明显就想占她便宜。
    她叹了一口气，心里难得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好骗，对方才会一而再地找上她。
    这要是遇到泼辣一点的人说不一定直接拒绝了，把人撵出去，然后就是一阵吵闹。但云依依毕竟不是一个村姑，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但她更不想和云莲扯下去了。
    现在就算是打欠条，她也不愿意借了。
    若是以后云莲再来，干脆不给她开门了，云依依在心里漫无天际地想着，这在云莲看来就是她心软了，正在思考要不要借给她。
    她现在也不急着问，以她的经验来看，云依依肯定会同意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一阵咳嗽声，“依依，发生了什么事？”
    燕清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屋子外，他穿着一身灰蒙蒙的衣服，可能是刚睡过的原因，青丝凌乱地散落在肩上，那双眸子清润至极。
    云莲却愣住了，过了半晌她才开口：“妹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完全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啊，况且这燕清河脸上怎么有伤。
    如今，他脸上的伤痕淡了许多，虽然能看到痕迹，但还在众人的接受范围内，可以认出就是燕清河本人。
    燕清河轻轻一笑，忽然他蹙起了眉头，咳嗽了一声，接着又连续咳了好几声。
    这咳嗽声让云依依也有些难受起来，“早上都好好的，你怎么忽然咳嗽了，是不是刚刚睡觉时，没有盖好被子。”她蓦然想起自己忘记给他添加柴禾了，大概是屋子里太冷导致的，燕清河身体也弱。
    “我等会给你熬点药喝，不然后面严重了可就麻烦了。”云依依道。
    听到云依依这么关心他，燕清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