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迦蓝竟然到现在还把他当作一个，使用小把戏的江湖骗子。
    “我都说了我会法术。”十一争辩。
    迦蓝笑了笑：“堂哥～”
    声音难得的亲昵。
    见十一脸色冷漠，迦蓝又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他：“堂哥～”
    声音黏腻，还带着撒娇的味道。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说这是法术这就是法术，只要您能教会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就是我的师傅！”迦蓝信誓旦旦。
    十一对这个女人露出了彻底失望的表情。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被这么质疑过。
    毕竟从刚刚称为神子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受到信徒的喜爱。
    可能是之前的一切都太过于顺风顺水。
    以至于现在只是像证明自己会法术，都会跟对牛弹琴似的如此困难。
    不过这样一来，迦蓝好歹给了她一个帮她完成愿望的机会。
    “反正除了我以外，没有比你的愿望更合适的男人了，要不然我就假装你郎君，能骗的过凛悬天君就骗，骗不过就算了。”
    没办法，十一想出此下策。
    与其在这里不眠不休的争辩方才那些是不是法术。
    还不如直接顺着这个女人话说下来，反正只要能达到目的，是不是真的会法术已经不重要了。
    迦蓝配合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问：“还不知道堂哥叫什么。”
    说实话，名字这个事情十一还真的没好好想过。
    其实牌位上的名字就是她的名字。
    但是他现在是本人来到信徒的面前去帮她完成愿望，他又怎么能用真名。
    可十一真的不是一个喜欢想名字的人。
    所以想到迦蓝这个名字，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佛经。
    于是十一道：“我叫迦叶。”
    “诶？”迦蓝觉得有些意外。
    十一又立刻补充：“叔父起的，和你很像。”
    “猜的出来，父亲莫名其妙喜欢佛经，所以起的名字都有这种风格。就连我们家的小黄牛，都叫南嚒。”
    十一不得不笑了笑，这个名字很有意思，也十分配牛。
    两天的相处，十一发现迦蓝是一个很容易认定一件事情就坚持不改的人。
    就比如，她坚持他那不是法术而是小把戏。
    坚持说自己信奉的神子就是那天看到的那一团白光。
    她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有时候很难说得通道理。
    但也正是因为她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所以十一才觉得自己这一世，没有白活。
    起初的相处迦蓝还有些警惕。
    毕竟第一天相遇的时候，十一给他留下来不好的印象。
    但好在经过两天的相处，迦蓝已经完全信任了他。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出现可以很好的让迦蓝在朋友之间赚足了面子。
    比如他们一到出门去帮她父亲买菜。
    遇上相熟识的好姐妹，都会上前感叹一句：“这位俊朗的公子是谁啊。”
    此时迦蓝就会得意的挽上十一的脖子，得意的炫耀到：“我堂哥，叫迦叶。”
    第二次遇上一个迦蓝的好姐妹询问十一的身份时。
    迦蓝又会说道：“别想了，我堂哥，叫迦叶。”
    第三个人询问时。
    迦蓝将十一挽着的更紧了些：“别想了，我堂哥，到时候要娶我的！叫迦叶。”
    十一就这么看着迦蓝将他对于别人的介绍。
    或许世人就是如此。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明明自己根本不在意某个人或者某个事，却因为被朋友觊觎，而激发出了自己的占有欲。
    就比如，迦蓝一开始就跟十一说：“我们是装夫妻，不是真夫妻。在及笄礼之前我们还是堂兄妹就好了。”
    十一答应了绝对不会对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但后来确实迦蓝自己忍不住，为了宣誓主权而对外宣称这是自己的未来的丈夫。
    只是出去买个菜罢了。
    他们二人的姿态就从最开始各走各的，变成迦蓝生拖硬拽，再到现在的挽着手臂，两个人几乎都要贴在一起。
    这就是人类的占有欲，莫名的有些可怕。
    十一在迦蓝家里的生活十分如鱼得水。
    毕竟他可以通过进入梦境，控制迦蓝父亲关于他的记忆。
    在迦蓝家，他是真正的体会到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而迦蓝也一点点的越发的粘他。
    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有个哥哥的迦蓝，慢慢将十一当作了一个宝。
    干什么都想让十一跟着。
    十一想着这样也好，起码可以慢慢的培养感情。
    但其实十一想多了。
    迦蓝虽然嘴上一口一句，许愿一个郎君。
    但实际上她对于男女之事半点都不知晓，对于男女之情也是未曾通透过。
    就像现在这样，为了去摘树上的果子，他任凭十一抱着自己。
    但她并不知道，这样亲密的动作只有情侣和夫妻之间才能如此。
    但迦蓝不清楚，十一就不说。
    当作是被迦蓝误会他不会法术的小惩罚。
    但同样的，十一十分的享受其中。
    他想着，自己有千年的时光，在这里耗费些日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况且感情的问题急不得。
    他慢慢呆在迦蓝的身边，大不了日久生情，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难事。
    只是可惜，当这个懵懂的姑娘，才刚刚察觉到自己和十一之间是不是有些异样的情愫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被分开了。
    十一的法术被凛悬天君给发现。
    凛悬天君虽然知道神子有义务帮助信徒完成任务。
    但是十一的行为打扰了他为儿子选择妻子。所以哪怕是神子，他也要对付。
    失去了关于侄子记忆的迦蓝父亲，在看到迦蓝挽着十一的时候，气的将十一打了出去。
    堂堂神子，竟然就这么被人类殴打两次。
    一次是迦蓝，一次是她父亲。
    “你别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父亲突然就不认你了，可能我父亲还是希望我能嫁给慕秧的，所以才找借口将你赶出来。”
    迦蓝有些自责：“你晚上有地方去么？”
    神子哪里会担心没有地方去，哪怕是在别人的梦里都足够他栖息一晚上的。
    “没什么，还记得我就好。”
    “当然记得啊。”迦蓝面对着十一天真的笑着。
    那一天迦蓝为了哄十一开心，为他跳了一支舞。
    山坡上，柳絮飞舞，迦蓝随着那风慢慢舞动。
    从来没有觉得世界上有什么令人惊艳的东西的神子，突然看的呆了，看着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打出来的日光盈袖。
    神子这才察觉到，惊鸿一舞，自己沦陷了。
    发现这个问题的神子，悄悄的远离了十一，他开始产生了惶恐和后怕的感觉。
    当一个女人的丈夫和喜欢一个女人是完全不同的。
    她可以因为这个愿望去完成这个女人的心愿。
    但是如果自己的心里装下一个女人，那就破坏了神子本该有的神心。
    神子，是受过香火供奉，出去尘世凡心的男人
    他怎么可以去喜欢一个女人。
    在这一舞蹈之后，十一失踪了。
    迦蓝怎么也找不到他。
    他回到了自己出世的庙堂之下。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神子，她和这万千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沈青弦从梦中看到的故事。
    这是整个故事的前半段，沈青弦很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神子和这个姑娘怎么样了。
    可画面一转，整个剧情来到了一年后。
    一年后，迦蓝已经过了十五岁的生辰。
    十一没有了当初的那份随意和洒脱，而是沉稳的坐在了高堂之上受人供奉。
    只可惜他似乎有心事。
    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神子需要睁开眼睛去观摩祈愿者是否符合祈愿之人的规矩。
    若是连看都懒得看，也就证明这个神子，并不会去完成他的愿望。
    沈青弦梦里的画面大概连续出现了神子的三四天。
    连续三四天，神子的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沈青弦这才想起当初十一说过的话。
    若是这个任务没有完成，那么神子是不可以再接受下一个任务的。
    难道，迦蓝已经嫁给了慕秧了？
    刚想到这儿，画面一转，变成了迦蓝此时的模样。
    喜欢红色的他，再也没有穿红色的衣服，而是按照了凛悬天君家里的习俗，穿上儒雅又高贵的白色。
    一身洁白的迦蓝端坐在椅子上。
    看上去成熟，内敛，有了当家主母的作风，看是也能很轻易的看出来。
    现在的迦蓝没有半点快乐。
    迦蓝确实嫁给了慕秧，十一的任务失败了。
    连第一个任务都完成不了的十一，决定放弃世间的云游。
    而是一个人坐在这个烟雾缭绕的位子去参透自己根本没办法参透的道理。
    就当中间的很多事情，沈青弦想知道却没办法知道的时候。
    随着另一个神子的幻人形，画面里的神子总算睁开了眼睛。
    “没想到你是第一个化成人形的神子，但是一年内，你竟然一个任务都没有完成。”
    十一点了点头，语气不是沉重，但更多的可以用耐人寻味来形容。
    “嗯，那个任务我没有办法完成。”
    化形的是星河，他坐在十一的身边，问道：“你喜欢上她了？”
    “嗯。”对于这些事情，十一承认的很坦然。
    可就是因为他发现很及时很坦然，也就让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接下的是一个怎么都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你没有去找过她。”星河说道，如果你去找她，说不定愿望已经实现了。
    “可我不能找她。”十一淡淡的说道：“你我都是神子，知道神子该遵守什么样的准则。尘缘凡心本不可动，当我起了那一念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错了。”
    神子在没有称为人形的时候，是没有肉体的一团白烟。
    在化成肉体之后，长出了人们的心肝脾肺肾。
    但一旦这个人五脏俱全，想要不动凡心有何其的困难。
    星河有些无奈笑了笑：“天帝给了我们一千年的时间去参透人世间的真谛，你却在短短一年之后被打回原形，回到了这里继续受供奉，你不觉得，你违背了天帝的意愿么”
    十一默默抬头：“什么意思。”
    星河说道：“佛家曾说，一个人若是未曾入世间，又如何能谈出世一说。我们幻化为人形，不过就是为了体验一个人的生活罢了。当我们明白人类所有的情感之后再彻底放下，这才是真正的摈弃凡心。”
    星河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至少沈青弦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是如此认为的。
    十一也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错了。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确是在向往人说明，有些人能出世，可有些人却只能永远停留于世间。
    十一和星河他们不同。
    十一不像他们一样在受香火供奉的时候，什么都听。
    十一只会选择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人作为实现愿望的对象。
    其实从一开始就应该已经猜到了解决。
    只是这中间没有什么人能够轻易参透。
    星河这样的人注定能成为标准的神子。渡化世人。
    可十一好不容易决定再回到尘世间去看看这个世界，却没想到刚一下山，就将他所有路全部都斩断了。
    正所谓一腔黄杆，吹尽人生大喜大悲。
    迦蓝大婚那日，十一没有出现。
    但十一的出现却赶上了迦蓝的葬礼。
    曾经那个对着他跳舞的女孩儿已经躺在了冰冷的棺椁里。
    明明棺盖已经钉紧，但只是从十一的身边路过，十一已经能感受到里面躺着的人到底是谁。
    十一怎么也没有想到迦蓝会死。
    什么所谓去参透尘世，在这一瞬间全部都变成了屁话。
    十一疯了一般的咆哮，疯了去拦截迦蓝的棺椁。
    但因为她没有完成信徒的祈愿，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实体，变成了一个空有人形，却如同烟雾一般的幽魂。
    而这一刻，十一才明白。
    有些人能度过心里的劫难，但有些人确是渡不过的。
    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逃避，他没有奠定任何勇气的基础，在面对突然而来噩耗的时候，他失去了任何的抵抗能力。
    一瞬间，神子陨落，供奉他的牌位从供桌上跌落了下来，牌匾一分为二。
    神子没了。
    什么！
    这个事情让沈青弦也觉得有些意外。
    神子没了，没有了神子哪里还有现在楚拓风！
    神子虽然没了，但这世间却多了一个清心寡欲的幽魂。
    他不相再回所谓的庙宇去闻香火。
    他更愿意在世间游离，去看尽人世间那些，难以言语的喜悦和悲伤。
    这一游荡，便是一千年。
    一千年的大喜大悲让十一变得再也没有了笑容。
    他以为自己只要看多了这样的大喜和大悲，就能从中放下。
    但他却错了，一千多年，他的情绪一直都在被牵动，所以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神子，而是一个被尘世所欠拽着的灵魂。
    大梦初醒，沈青弦看着身旁的展前灯，还在明明灭灭的闪烁。
    沈青弦有些懵懂，又些不可置信的说道：“神子陨落了？这是为什么。”
    “神子陨落这是必然。我不去看展前灯都能猜到他的神子一定是破碎的。”
    “为什么？”沈青弦以为这似乎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
    但鬼王夫人的态度，却觉得是习以为常。
    “因为每一个鬼王的在上上辈子都是神子。是神是鬼，都在渡过与渡不过。”
    鬼王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放不放得下又有什么重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是谁都愿意做那个寺庙里的和尚。神子就跟和尚一样，他们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在庙里。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清心寡欲，香火供奉。可他的心不是自愿的，只是没办法选择出身。”
    鬼王夫人叹息道：“不愿意清心寡欲的神子，最后就会跌下神坛，作为对神子的惩罚，亦或者是对神子的补偿，他们都会成为鬼王。”
    鬼王的形成经历是痛苦的，如果没有经历过磨难就没有强大的执念。
    痛苦和成就并存，但起码对于某些鬼王来说，让他当鬼，确实比当神要快乐许多。
    楚拓风就是那个明显的是俗人。
    他太过于热衷这种与心爱之人相伴的感觉，所以注定没成为神子。
    亦或者这个命运早就是固定的。
    上辈子的十一陷入了情爱之后，这辈子的楚拓风依旧如此。
    “夫人，你看过鬼王大人的前尘么？”
    沈青弦问道。
    鬼王夫人却摇了摇头：“起初我很想看，但是想了想，上辈子她的世界里没有我，我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我没办法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其他女人恩爱，所以我还不如不看，免的伤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