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从睡梦中醒来，晋猛搓了搓脸，看了眼身边躺着的女人。
    掀开被子起身，他走向落地窗。
    怎么又梦到这个？
    有3年了吧，也不知道他的季季过得好不好。
    他总是想不起，季季到最后有没有答应他，长大以后嫁给他。
    黑沉沉的天幕周边泛着殷红的颜色，轰隆隆的闷雷包裹着细长耀眼的闪电，暴雨如注，雨帘宽厚。
    黑色的轿车稳稳停住，车门打开，一声低咒。
    “啊！该死的！老子新买的皮鞋。”
    “所以说你骚包，这个日子，穿这双干什么。”
    另一道男声嘲讽。
    两个男人下了车，立刻有人打着黑色的伞迎上来。
    “人呢？”
    “都在前面巷子里。”
    “怎么样？死了多少？”
    男人的语气平平，就好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一半。”
    “我们还是他们？”
    “我们。”
    “那他们呢？”
    “差不多全部吧。”
    雨声越来越大，两个男人的声音渐渐听不真切。
    血染成河，一点都不夸张。
    踏着血水，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巷子。
    “路哥，超哥。”
    “路哥，这里！”兰峰笑嘻嘻的挥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跑过来。
    “靠！你这个熊样！”吴东超捶了兰峰肩头一下，接过身边人的伞给他打着。
    兰峰不在意的撇撇嘴，“打不打没什么用，都湿透了。”
    “受伤了吗？”路清远收回视线，淡淡问。
    兰峰依旧笑着，转了个身给路清远展示：“就后面挨了一刀，不深。”
    “你小子！当自己铁人啊！”吴东超皱眉，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妈的！这么深还说不深？赶紧给老子去医院！”
    “得了吧！哪个男人身上没个伤！大惊小怪！”
    “靠！老子为你好！”
    “好了。”路清远打断他们的斗嘴，磕出一支烟递给兰峰，“今晚辛苦你了。”
    兰峰接过来吸了一口，挠挠头，“没事，三爷呢？”
    “三爷一会儿到。”
    “好勒！那我等他一会儿，跟三爷说句话再去医院。”
    “你小子就不怕流血过多。”吴东超呛声。
    兰峰没理他，径自抽烟。
    三人沉默下来，良久，路清远的声音徐徐：“雨下的真大。”
    吴东超和兰峰“嗯”了一声回应。
    巷子的深处，不知道有多少具尸体，数都数不过来。
    背叛者，从来都是这个下场。
    而胆敢背叛白门，下场只会更惨，这不过，是个开始。
    那是安城暗夜里最惨烈的一场厮杀，白门放开手脚，将背叛者连同对立者，一并收拾了。
    整整三天，安城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
    黑色的车子由远及近，缓缓停稳。
    车里，男声低咳阵阵传出。
    白色的帕子捂上薄唇，和帕子一样颜色的，是男人苍白如纸的脸色。
    眉目如画，青黛远山。
    只是病怏怏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
    “三爷，到了。”
    “嗯。”
    男人转头望向车外。
    血水已经顺着巷子流出街边，一直流进下水道，或者更远。
    司机打开车门，举着黑色的伞快步走到后座，车门打开，接出男人。
    黑色的西装，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露出的锁骨白的像是雪。
    与他相比，司机只穿着西装，在这样的雨夜已经足够保暖。
    但男人身体十分差，就算加了大衣也还是瑟缩了一下身体。
    “三爷，再加一件衣服吗？”
    男人摆摆手，迈步走进巷子。
    “三爷来了！”
    有人喊了声。
    路清远、吴东超和兰峰回头看去，眼睛一亮，三人快步迎上来，十分恭敬的对男人颔首：“三爷。”
    男人微微点头，蹙眉看向巷子深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奎爷的司机。奎爷说，他想亲自处理。”
    “把人交给奎爷吧。”
    “是。”
    “咳咳咳！”
    因为吹了冷风，男人蹙眉，大声的咳嗽起来，他咳得很大声，脸色也憋得通红。
    “三爷！”路清远伸手给男人拍着后背顺气，吴东超和兰峰也担忧的围上来，给他挡风。
    一丝血腥味卷着风飘入男人鼻端，他捂住口鼻，淡声问：“谁受伤了？”
    “这小子！”吴东超往前推了一把兰峰，“后面让人砍了一刀，他偏要等见到三爷再去医院，不怕死一样！”
    “去医院。”男人看了兰峰一眼，语气不由分说。
    兰峰乖乖的听话点头，“那，三爷，我先去了。”
    “嗯。”
    兰峰走远，路清远问男人，“三爷要过去看看吗？”
    男人望着巷子，眸色阴沉。
    见他不说话，路清远又说：“三爷不想去，不如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我和东超会处理。”
    “是啊，三爷，您先回去吧。”
    “也好。”男人点点头，拍拍路清远和吴东超的肩，“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
    “三爷，我送您出去。”
    迈步走在男人身后，路清远看着男人沉稳的脚步，松了一口气。
    刚才见三爷咳成那个样，还以为三爷的身体又不好了，现在看来，还可以。
    ……
    “所以，把这个数代入公式……看什么看！下雨有什么好看的！”
    “老师，没带伞。”
    “没带伞就让家人来接，不然就淋雨回去，淋点雨，长大个！”
    “老师，那是太阳雨，这雨淋了要生病的。”
    “还贫嘴！赶紧给我看黑板！不然等雨停之前，你们都留教室补课。”
    “啊！不要啊！老师救命！”
    “闭嘴！看黑板！”
    讨厌下雨。
    女孩子蹙着细细的眉毛，纤细的手指握着钢笔在本子上胡乱画着。
    “季陌？季陌？你带伞了吧？”
    同桌女孩子戳戳季陌的手臂。
    季陌转头看她一眼，“嗯。”
    “太好了，那一会儿可以一起走吗？我没带伞。”
    季陌盯着本子，漫不经心的说：“我的伞小，只能一个人撑。”
    同桌被她的绝情伤到，抿着嘴唇不说话。
    坐在后面的女孩子听到，冷哼一声：“拽什么拽！又不是她一个人带了伞，小玲，你一会儿跟我走。”
    “啊？真的可以吗？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可不像某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简直就是冷血。”
    “好了，别说了。”
    “怕什么？跟她坐同桌，你也是够可怜了。”
    “上课呢！不许说话！”
    女老师大吼一声，课堂总算安静了一些。
    季陌垂着眼睑，长而密的睫毛投下一圈阴影。
    刚才的对话，她好像没听到，又或者根本不在乎。
    “铃！”
    “回去以后把卷子都做了！下雨了，大家小心！”
    “老师再见。”
    从教学楼出来，季陌撑着伞一个人走。
    旁边三三两两结伴，只有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季陌！一起走啊。”
    有撑着雨伞的男生跑上来，红着脸问她。
    季陌头也不抬，径自往前。
    “季陌！”
    “喂！你敢跟她说话？”男生的好兄弟上前，勾住男生肩膀，“她可是有名的冰山美女，能够冻死人的！比这个天气还冷。”
    “别这样说她吧。”
    “啧！看你那样！别想了，咱们这些凡夫俗子接近她就一个字，死。我看三班的女孩子不错，你怎么不追？”
    “没劲。”
    “我看你就是欠冻！”
    最后一班公交车到她家前面的一个巷子口。
    季陌从车上下来，微微蹙眉。
    敏感的嗅觉让她闻见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味道。
    血腥味，而且很浓。
    抬眸看了眼天空，殷红渐渐吞噬了黑色。
    雨珠打在她小碎花的雨伞上，一滴好像有几斤重，几乎要把她的雨伞打穿。
    纤细的手握紧了伞柄，她迈步走向小巷。
    女孩子个子不算高，初中制服下，却难以掩盖身材窈窕。
    梳着长长的马尾，头发乌黑。
    黑色的皮鞋一脚一脚踏进雨里，发出动听的“哒哒”声。
    “三爷，小心前面水坑。”路清远提醒。
    男人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不经意抬眸，正好对上一双凛冽的眸。
    那瞬间，如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
    世界上，还有这么冷的人吗？
    季陌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那个男人脸色真的很白，白的像是鬼。
    不过，长得倒是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