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几天苏杰又一次来到那条街道。
但与那天不同,青天白日无需灯光,缺失了斑斓的会所和商铺朴素的不和谐。
人也少了很多,而且都是行路的行人,没有活跃在街头的妖艳女郎,这些人也没了驻足观望的理由。
一切稀松平常,白昼和夜晚是两个世界的街道,关着少年体内暴虐的兽。
“叶先生”的脸在他面前掠过,他还记得看到那男人第一眼的感觉。
清贵,温雅,谈吐不凡的翩翩公子,白衬衣黑西裤,简单的装束包裹着精壮的身材,那张脸太温和了,根本无法起防备心。
可便是这样一个人,他居然是个骗子。
几辆黑车慢悠悠地开进这条路,苏杰眼光一紧,缩到墙角后没露头。
后车门打开下来一男一女,准确地说是男人先迈了下来,然后才是他低下身体抱出来的女孩。
那女孩身材娇小,裹着男人的大衣看不清脸,只能看到露出衣服边缘的长发如瀑般青黑飘洒。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托着属于他的无价之宝。
“哥哥,这是哪里?”
小姑娘打量着周围,眼中倒映着金碧辉煌。
“我有事要做,你在我身边,别走远。”
他走进大厅,一阵毫无预兆的冷风吹得他背脊发冷。
藏在角落里的两个男生盯着他们的背影不眨眼,眼眦很快通红。
“清冉,是她。”
沉严的手抓在墙面上,指头深深嵌进凹坑,一把把灰色粉末落下,赤红留在上面,掺和着如同和了泥。
即便是只露出头发和半片额头,就已经足够他们将那小人儿认出来。
“别去,你这是在找死。”
苏杰拉住沉严,他问过这里的人,对那个男人的身份已然很了解。甚至那天殴打自己的那些人,也是那个男人养的。
而他装着救了自己,说姐姐已经死了,将自己哄走后又把姐姐放在身边做禁脔。
这到底是个什么混蛋?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年轻男人的嘴唇被咬破,才换得一阵清醒。他反抓住苏杰的手,眼球缠着血丝纠成痛苦的网子。
“那怎么办?清冉在他手里,她”
那男人转身时他看到了,女孩的脸蛋比在家里时圆润了些,衣服搭在身上,肚子鼓起来的幅度不正常,就算是挡着也很明显。
“她好像怀孕了。”
萧烈抢了个老婆,常朔收了个傻姑娘。
这些事谁都知道,所以即使人再多,那些眼睛也对常朔身上坐着的小人儿视而不见。
男人只是来开个会,人散的很快,小姑娘在他怀里萎得久了,脑袋蹭出不少细软的小绒毛,闭着眼睛已经睡了有一会儿。
“冉冉?”
“嗯哥哥。”
女孩还没张开眼,唇不小心碰上他的下颌。
他浑身一僵,直接低头咬住唇瓣啃咬。她的皮肤娇嫩,亲了一会儿嘴唇和周围的嫩肉就像绽放的玫瑰一般,妃红鲜艳。
“哥哥,我可以要花吗?”
大拇指抹去她嘴唇上残留的口水,常朔想起他今天还没送她花。
“可以。”喘着粗气,穿上外套挡住自己腿间勃发的坏家伙,他临出门时朝着女孩眨了眨眼。
那双漂亮的凤眼细长上扬,带着笑意有些邪魅。
冉冉小脸一红,转过身藏进桌子下面。
男人不再逗她笑着离开,大门几步之外一片复杂的小路歪歪斜斜彼此穿插,都通向不同的方向和院落。
他从花店里抱了一束新鲜玫瑰出来,出门前特意让人喷了点水保持新鲜。
低头闻着味道,玫瑰的香味很淡,想着女孩水亮的大眼,步伐加快了些,拐过第一个转角地上却突然多出两个影子。
不,他才是多出的那个人,这两个人应该是早就等在了这里。
初还满怀热切的眸光倏然凛冽,他仰起下颌,俯视过两个模样青涩的少年,他们肩膀微微耸动着,目光虬结鲜红,双拳握在身侧,骨节绷得光滑苍白。
左边的他很熟悉,不久前还住在他的家里,而右边那个,虽然没见过,但凭着他们一样愤恨的眼神,他也知道该是和小姑娘相关的人。
“苏杰,你不是回家了吗?”
和普通朋友一般的问候,让少年心中已经燃起一半的隐火忽地烧烈。
他怎么还能如此平静,这个人都不要脸的吗?
“叶先生?”面部肌肉紧绷到变型,他摇着头,“你叫常朔,是这儿最大的混蛋,把我姐姐还给我!”
拳头朝着他飞过来,男人身体一侧灵敏躲避,看向他们的目光依旧冷淡,并不把苏杰的奋力一搏放在眼里。
他的世界本就步步荆棘,已经被发现,便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伪善的面具摘掉后才是真正的他。
如现在这般,面容冷峻目光冰冷,周身寒气凛然,带着迫人的气势。眸底聚起杀意,手已经摸向腰后的银枪。
“清冉的父母一直在找她,她现在病了,你将她扣在身边,不会亏心吗?”
苏杰身边的男生第一次开口,他引起常朔的注意,听着这些正义到可笑的话,男人笑得胸腔直震荡。
“呵呵小子,你是谁?”
沉严垂下眸子,想起刚刚安躺在他怀里的女孩,心口生疼。
“我是清冉的男朋友。”然后又说:“我们打算毕业就结婚。”
他眼看着男人平静的黑瞳翻滚起火焰,很快又蔓延成足以毁天灭地的灾难。
“她的男朋友?”
男人眼神随意淌过周围的建筑,从无定所到一草一木都勾勒了一遍。边看边重复这句话,本就利落的下颌线堪堪绷紧,额头两侧鼓起青筋。
骨节“咯吱”响,他猛地向前一步抓住沉严的领口,将人提到与自己齐平。
“你没见过她的身子吧?可我见过,皮肤又白又滑,比绸缎的感觉还要好。还有她的处女血,把床单都染红了,现在我还收着,你要不要看看?”
极幼稚的挑衅,只对同样深爱她的男人有用。沉严挣脱不开他的钳制,汗珠汩汩而下,眼前苍白,日光也照不进眼底。
他说的话每个字都像刀子,扎的这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男人千疮百孔。
而在楼上,久等男人不见回来的小姑娘跑下了楼。她沿着马路边缘走,记得大哥哥是给自己指过花店在哪里的,刚要往那边走就听到了一声不太寻常的动静。
身侧一条僻静的小路里传来呜咽,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极度痛苦之下的哀鸣。
她有点怕,可是又听到了好像哥哥的声音,最后思念还是赢过恐惧,她摸索着墙壁轻声缓步走进去,没留下什么动静。
“啊!——”
可眼前一幕却惊呆了她,小巷子里站着叁个男人,大哥哥用枪指着沉严哥和小杰的头,手指已经落上扳机。
“冉冉”
余光闯进不速之客,常朔慌了。
女孩背对着阳光,白裙红衣,盈盈一抹迎着霜毸。他没想到她会来,血色剥离面容,瞳孔激缩,惊恐顷刻间代替愤怒和妒忌,忙不择路之下枪被抛了出去。
“当——”
无辜的金属落地,冉冉不明白为什么大哥哥要用枪对着小杰,他又要杀人了吗?可是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会再伤害她的。
“冉冉,不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常朔扔下沉严,少年抚着脖子咳出血丝。
女孩已然失声,她捂着嘴微微摇头不断后退躲避男人的逼近。
她身后是最宽的马路,当司机看到突然出现在路边的小人儿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他急转着方向盘,可是那道弱不禁风的小身体还是飞了出去。
长发在半空中飞舞,经过眼前的凌乱发丝彼此时而亲密时而疏离。舞动的线条连接上灰白已久的记忆,仿佛通了电,让画面一下鲜活。那些她看不懂的,出现在梦里却不清晰的人脸骤然明朗。
而后她落在地上,犹如一颗尘土。后脑撕痛着,画面戛然而止,取代它的是黄昏的小楼前,是满目曈曚的天光,是在她身上汗流浃背的男人。
他的阴茎在她身体里抽动,手臂肌肉用力努起清晰山丘,兴奋的汗水撒在她身上,一股股热流激荡。之后他举起手枪,和刚才的动作一样,搭上她的眉心。
“杀了你。”
——那都是她的过去,她至今为止二十年的人生。
“冉冉冉冉!”
熟悉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脸。她眯着眼睛,透过睫毛的是他绝望的眼神。失去视线的前一秒,她叫出那个她一直想叫又没敢叫的名字。
“叶景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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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那都是她的过去,她至今为止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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