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城,天牢。
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秋末冬初,狂风在窗外呼啸而过,寒意入骨。
天牢里光线暗淡,零星几盏灯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火光映在年轻的侍郎大人脸上,愈发的多了几分生冷。
浑身血迹的杨建诚被绑在刑架上,恨声道:“谢玹!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对本官动刑!我乃工部尚书,当朝二品大员,你区区一个小侍郎……”
“三日前的杨大人还是是工部尚书,当朝二品大员。”丰衣站在清清冷冷的谢侍郎身侧,开口打断他,“如今,不过是个阶下之囚而已。古往今来,死在天牢的大官还少吗?你有话便趁着我们大人还愿意听的时候尽早说了,免得到时候你想说,却没人愿意听。”
“你个狗仗人势的蠢才!”杨建诚一口血梗在喉间,张嘴就要往丰衣脸上喷。
丰衣抬手就把杨建诚的嘴捂上了,把他脑袋往后一摁,硬生生让人把那一口老血倒回喉间。
他这动作异常的熟练,时机把握的极好,动作又快又准,着实令人惊叹。
倒不是丰衣忽然变聪明了,实在是因为这几日来,那些个在高位待久了的大人们,都喜欢在被人绑在刑架上,毫无办法的时候往别人脸上吐唾沫星子。
丰衣在这桩事上,也算是熟能生巧。
说起来,谢玹从坐冷板凳的翰林院编修,到冒险走云州成钦差,才几个月的功夫,便青云直上,成了正三品的刑部侍郎,升迁之快,令老皇帝现在的那几个心腹老大臣也只能望洋兴叹。
可这人惜字如金的性子,是半点也没改。
即便他在这天牢里严刑逼供,也极少开口。当然了,三公子这样一个顶着为了权势不惜和长兄反目骂名的人,冷情冷性,即便是不发一言,也足够令人骇然的。
更何况,谢侍郎新官上任,因云州南宁王之事牵扯出不少朝中官员,如数被他下了狱。
刑部上上下下的人都说,这侍郎大人生了一张神仙公子似的脸,却着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严刑拷打不算,剥皮抽骨这般的酷刑,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十日来,天牢哀嚎不断,凄厉如人间炼狱。
以前这时候,就是狱卒们油水最足的日子,可谢玹一来,天天就跟住在天牢里似的。
除了审讯还是审讯,若他不再,那必然是被皇帝召进宫去了。
狱卒们忙得脚不沾地,一看见这位年轻的侍郎大人就两腿打颤。
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丰衣足食敢在身旁伺候,丰衣口才好,就帮谢玹顶上了前面审问着每次固定要来两句的嘲讽,被前面的那些个自以为铮铮铁骨的老大人吐了两回,见怪不怪,这时候已然十分淡定了,转身同谢玹道:“大人,差不多可以上大刑了。”
谢玹正在看供词,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连眼风都不给杨建诚一个,语气极淡道:“来人,把他的骨头一点点敲碎。”
候在一旁的两名狱卒后背发凉,连忙迎了一声“是”,把杨建诚放倒在地,拿着特制的铁锤敲在他的骨头关节上。
只两下,杨建诚便撑不住了,凄厉的怒喊:“杨骏命丧云州,死无对证,你偏用他来构陷我!严刑拷打不成,如今还要这样折辱我!陛下啊!臣冤枉啊!”
喊冤声在天牢中阵阵回荡着,渐渐没入黑暗里。
谢玹抬头,眸色如墨,这一瞬间似乎有着吞噬一切的幽暗深沉。
他语气淡淡的说:“杨大人若不堪折辱,大可自行了断,还能留个全尸。”
杨建诚怒道:“你想逼我自尽,然后把畏罪自杀的脏水泼在我身上!谢玹!你妄想!”
这人几乎咬碎了牙,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谢玹面上没有半点变化,不紧不慢道:“继续。”
丰衣嘴角抽了抽。
虽说进了天牢的人就没有不喊冤的,可像三公子这样,不论对方喊得多凄厉悲惨,都能无动于衷,继续用刑的人实在是世间罕见。
狱卒们更是战战兢兢,只当做没有听见杨建诚的叫喊,继续行刑。
谢玹抬头,看着窗外乌云密布,风雨声掩盖了一切。
南宁王赵立远在云州,挖出了硝矿之后,运到了帝京,这些都是当时查探出来的。
可这些硝石到了帝京之后,忽然就失去了踪迹,成了让老皇帝坐立难安的隐患,这事交给谁办,都没有现如今因为和谢珩反目的谢玹合适。
他本就是冷情之人,在朝中连个交好的同僚都没有。没有依仗,无人同流合污。
做这样连根拔起斩尽杀绝的事,再合适不过。
只是赵毅没想到,谢玹能狠到这样的地步,云州这一桩大案涉及的众多官员,落到了他手里,非死即伤,竟还有大半是在牢里自尽而亡的。
今日,对杨建诚也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位尚书大人面无人色的趴在地上,满头冷汗,张口喊也喊不出来,声音虚弱至极的问:“谢玹!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谢玹来之前,他还在想着,已经在天牢里撑过了三日的酷刑,再撑一下,能见到皇上,就有翻身之机。
可这冷面侍郎出现不到半个时辰,便断了他的生路。
谢玹让翻阅过供词递给丰衣,抬眸看了杨建诚一眼,嗓音清冷的问:“你让杨骏去过几次云州?赵立挖出来的硝石现下在帝京何处?”
杨建诚瞳孔猛地一缩,盯着谢玹许久,也没没说话。
谢家的这位三公子当初一直都被谢小阎王的名头掩盖,即便是今科头名,状元郎风采也被七公主那桩婚事盖住了。
如今谢珩入狱,方显这少年雷霆手段,压得一群老大臣抬不起头来。
谢玹根本不问杨骏是不是他派到云州的,他一开口,直取要害。
杨建诚躺在地上,狼狈不堪,咬牙道:“杨骏是因为贪图青鸾郡主的容貌,才三番四次去云州,至于硝石……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硝石!”
谢玹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建诚,眸色如霜。
杨建诚看着他的眼睛,如见鬼魅破开本就不甚坚定的心智,只片刻,便慌乱的败下阵来,无意识的咬住了舌头。
谢玹走到他身侧,俯身,嗓音低低的说:“咬舌自尽,不一定会死,你还是换一钟死法吧。”
杨建诚猛地睁大眼睛,惊恐看着眼前的少年侍郎。
这样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却能一心看穿人心,让人如何能不恐惧?
整个天牢阴测测的,大雨滂沱,狂风潜入,有谢侍郎在,周身更是寒意入骨。
众人安静的只闻风雨声。
此刻,隔壁牢房却忽然传来少年清朗的低笑声,“杨大人,咬舌自尽有失体面,要不要我教你几个死得快又能留三分颜面的好法子?amp;amp;quot;
第329章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隔壁牢房。
谢珩薄唇噙着笑,盘坐在稻草堆上,白皙如玉的手里拿了根干草把玩着,白色囚服的袖子被他卷到了手腕处,看起来越发多了几分消沉的风流慵懒。
再阴冷潮湿的牢房,也掩不住少年明朗绝艳。
“为什么谢珩没事?”杨建诚看到谢珩,猛地变了脸色,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为什么我们都要受刑,谢珩却还好好的?”
这些时日,但凡是落尽谢玹手里的官员,一进天牢就被折磨得没了人样,可隔壁牢房的谢珩身上半道伤痕都没有,甚至连他穿的的囚服都要比别人干净不少。
谢珩还认真的想了想,反问道:“许是因为我认罪认的快?”
谢玹和一众天牢狱卒:“……”
杨建诚被他气得,登时喷出一口老血,整个人倒在刑具上,挣扎不起。
风一刮,血沫星子又落回他脸上,满目猩红。
谢珩抬眸,琥珀眸里笑意凉薄,“你要是早点招了,或许就和同我一样不用受罪也说不定。”
杨建诚这会儿已经没了半条命,想开口都开不了。
谢玹看着谢珩拿杨建诚开涮,越发的面无表情,语调寒凉的说:“丰衣,让人杨大人签字画押。”
丰衣应了声“是”,把早就准备好的供词拿到杨建诚面前,“杨大人,画个押吧,画完了,你的苦也算受到头了。”
杨建诚蓦然怒目圆睁,一口老血卡在喉咙,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
这上头写的话,谢玹一句都没问过他!
哪里来的认罪书?
“谢玹!”杨建诚卡了半天,才猛地怒斥出声,“你胆大包天!区区侍郎,胆敢欺上瞒下!把这诸多罪名妄加在我身上!就不怕来日皇上追查起来,你也会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吗?”
谢玹冷声道:“这认罪书,不曾有一条是冤枉于你的。画完押,送你早登极乐,有何不好?”
年轻的侍郎大人面如冠玉,说起这样的话来,也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你……”杨建诚硬生生被他噎住。
谢玹缓缓道:“你若不愿,那就只能请你府上众人都来天牢团聚了。到时,这认罪书上还需再加几条。”
整个天牢里雅雀无声。
狱卒一个个都跟哑巴似的,连一贯都当谢侍郎怼人利器的丰衣此刻也没了用处。
三公子……
您还是少开口吧。
这一说口,就气死个人,谁吃的消啊?
杨建诚死死的盯着他,好似一口气上不来,死命的撑着。
谢玹继续道:“不过,杨大人唯一的女儿都没了,大抵也不怕府里人死绝。”
“噗——”
杨建诚硬生生吐出一大口血,这下连眼皮都险些抬不动了。
心口血本就是元气所在,方才猛地被谢珩气的吐了一次,这二回,却是硬生生被谢侍郎给逼得。
他年近五十,只得一女,去年就折在了谢家人手里,此仇不共戴天。
杨建诚因此和谢珩杠上,不曾想,不到一年的时间,谢家少年就成了朝中新贵,即便是兄弟反目,也逼得他落到这样的地步。
人算不如天算,天意不可违。
“听闻杨大人养在南明巷的外室已经身怀六甲,爱吃酸,许是个儿子。”谢玹俯身,在他身侧低声道:“我送他两人下去陪杨大人,可好?”
杨建诚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谢、谢玹!你……”
这少年看似清如霜雪,却连这样私密的事情都查到了,手段着实令人胆颤心寒。
谢玹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色清寒的问:“这罪,你可认?”
杨建诚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却还是颤颤的抬起了右手。
重生女首富:娇养摄政王 第2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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