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朝堂,金銮殿内。
文武百官林立店内,无不谨慎小心,只因今日朝会之上,丞相江淮参了常胜将军夜星辰一本,奏他“沉迷女色,此乃不悌,不侍老母,此乃不孝,家宅不宁,此乃不义,军工未成,此乃不忠,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不配为我天宇国将领,统领一方士卒。”
陛下看过奏折之后,当庭震怒,连同自小带在身上把玩的翡翠佛珠都扔了出去,满朝百官跪了一地,直到太后闻言,派人给陛下送了一盅清心茶,皇帝这才准大家起身。
“江丞相,夜将军和你均是我天宇国肱骨之臣,今敌寇来犯,夜将军领命出征,安危不明,你却要在朝堂之上参他,岂不让天下臣民寒心?
朕念在你是三朝元老,对我朝多有裨益,今日且便算了,若有下次,朕定不轻饶。”李晔闭着眼睛,沉声道。
江淮倒是毫不意外,当下跪了下去,匍匐在地:“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言官负责监督朝廷百官一言一行,自可知道老臣所言非虚。”
李晔猛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杀戮,倏地消失不见:“言官何在?”
“臣在。”朝堂一角走出一个神色清俊,身穿绿色官服的青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本黑色薄子:“臣李青峰,在此。臣手中是陛下要臣记录的百官言行,一一在册,请陛下查阅。”
李晔挥挥手,身旁的太监早已小跑下了堂,到了李青峰身边,小心翼翼的接过簿子,又一溜小跑递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却不急着翻阅,而是将眼神投向了一众大臣,果不其然,以丞相党为首的一行人脸上早已经挂上了胸有成竹的笑容,其他则均是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李晔心中何尝不是憋闷气氛,为君者,最恨便是结党营私,尤其是以江淮为首的丞相党,更是居功至伟,不将少帝放在眼里。
直到皇帝亲政,这群老而不僵的百足之虫,依旧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老了是事实,还在这里勾心斗角,倒是这李青峰,眼观鼻鼻观嘴,神色无常,有点意思。
李晔手指一紧,喝下太后送来的清心茶,苦,极苦的味道,但能如何,还是要尽数咽下。忍,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你们真正看到朕的力量,真正为朕朝拜。
翻开那本黑色的簿子,李晔越看眉头越是紧锁,朝堂众人看着皇帝的脸色,无不心中暗喜,尤其是江淮,想到陛下对那女子的心思,再想到那个不听管教的夜星辰对自己的忤逆,他心中的邪恶更是涌上百倍:姜还是老的辣啊!夜星辰,你想不到自己在外上阵杀敌,还未回来,就已经命不久矣了吧。
“啪。”
簿子被狠狠摔在江淮的脸上,打的对方错愕不已。
李晔看着那张精明事故的老脸,气的龙颜震怒:“江淮,这就是你要朕看的东西吗?”
江淮震惊的看着皇帝,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皇帝是该生气,怎会如此?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迅速看向了角落的李青峰,那人却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示意,只是一味低着头看着脚尖,让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老臣、老臣不知犯了何错,陛下要这般震怒,还请陛下明示啊。”
江淮说着,跪了下来,“老臣为官数十载,无功也有劳,今被陛下这般呵斥,定是老臣做了什么不当之举,才惹得陛下龙颜震怒,老臣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切勿动怒啊。”
李晔冷眼看着他的把戏,不置一词,这些年来他早已看够了这群老臣倚老卖老的姿态,仗着自己的元老身份,公然对少主不敬,笼络朝堂,结党营私,今日不杀杀他的威风,倒白白浪费了他递给自己的这招好棋。
“好啊,你自己看看,你想叫朕看的,夜星辰的罪证,究竟有多么的罄竹难书。”李晔说着,一甩龙袍,大步走上了宝座。
江淮这才深深觉察到了不对,连忙捡起了那黑色的手簿,翻开看着,越看脸色越是晦暗,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看不下去了,深深匍匐在地,不敢说话。
丞相党的人这时才都慌了,怎么须臾之间,这朝堂的风向就转变了呢,眼看着江淮的脸色越发惨白,有那胆大的去捡了他掉在地上的手簿翻看,这一看顿时犹如芒刺在背,不禁腿软。
手簿上赫然写着江淮的十大罪状:腐败堕落,作奸犯科,不分善恶,任人唯亲,目无法纪,恣意妄为,闭目塞听,权欲熏心,不恤下情。
桩桩件件都有证有据,时间地点清清楚楚,苦主姓名明明白白,由不得江淮砌词狡辩。
李晔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清俊男子,微微勾起唇角,游戏,才刚刚开始!
“回禀圣上,这一定是……这一定是言官李青峰的恶意揣测,微臣等愿为丞相作保,丞相为官数十载,为我天宇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更是一心辅佐陛下登上帝位,一心一意为陛下着想,陛下万万不可听信别有用心之人的揣测,而怀疑对您忠心耿耿的臣子啊陛下。”
此刻在朝堂上哭诉不已的是丞相党中的张怀明,此人入朝十三载,学识倒也还算渊博,只是钻营之道太过,早早就成为了江淮的左膀右臂,加之此人一张巧嘴能言善辩,真是让他混的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只可惜,他毫无家世背景,区区一寒门子弟,当年为了攀附权贵,竟休戚了与自己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
俗话说的好,糟糠之妻不下堂,此人熟读圣贤书,却能做出此等有悖伦常之事,居心之毒可见一斑,李晔早就看他不快,今日他还一意孤行往枪口上撞,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李晔连跟他废话的心情都没有,挥挥手:“来人,摘去张怀明的顶戴花翎,将他押入天牢,大理寺少卿何在?”
“微臣在。”大理寺少卿主管王羲之京城断案,文武兼备,是朝中难得的中流砥柱,只可惜年迈,又无子嗣,因此皇帝对他一向敬重,却也没什么可以拉拢之处。
“朕要你三日内将张怀明的罪状一一查清,速向朕禀报。期间若有人胆敢行贿赂之事,不必告知朕,你自己处决即可。”李晔此话一出,震惊朝野。
皇帝今日这般不给江淮面子,众朝臣尚且在观望之中,但皇上这般狠辣无情,没有半点余地的处决张怀明,可见是真的要对丞相党下手了。
一时间,朝堂众人无不战战兢兢。
李晔环顾四周,心中难得有种出了一口闷气的愉悦感,不过……还不是时机。
他心中深知,江淮钻营多年,圈子之广,人脉之深难以想见,万不是一句圣旨便可以拿下的,倒是自己,可以利用此次机会,将他背后的关系网络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李晔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江丞相,李青峰,你二人下朝之后随朕到御书房,众爱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在百官的疑惑中,李青峰和江淮同陛下先后进入了御书房,奉茶女官端上了香茗之后便退下了,江淮到底老道的多,很快附身跪了下去:“老臣有罪。”
李青峰没有动,李晔注意到,从进来御书房到现在,李青峰竟然连眼神都没有动过,这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默默做了七年言官,形同隐形人一般的人,究竟为何要开始对江淮下手。
他可知道,倘若朕不肯支持他,他便随时会被江淮如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踩的死无葬身之地。
江淮跪地许久,不见李晔出声,对于这个已经逐渐长大,不再年少的君王,江淮第一次产生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窘措:“老臣……老臣糊涂,还请陛下降罪。”
李晔这才将眼神投向地上,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像个君王一样,感受这个从孩提时起就一直给自己带来压力的男人对自己的朝拜,这一刻,他等的太久,太久了。
“江丞相,朕对你,很失望。”李晔盖上了茶杯,清脆的声音在沉寂的空气中那么响亮,让人心惊胆战。
江淮跪地不起:“老臣知罪,求陛下……”
“枉先帝对你信赖有加,任你为太子少保,辅国大臣,你却暗自结党营私,背主弃义,此乃不忠;你身为朕的授业恩师,屡次三番对朕不敬,目无法纪,此乃不义;鱼肉乡里,残害百姓此乃不仁;尔等不忠不仁不义之辈,岂是糊涂可解!”
李晔一字一句,说的极缓,但字字句句,都好像一把沉重的锤子,砸在江淮的心口。
他本想借着年迈,将所有罪状推卸给手下那些门人,岂料如今看来,陛下是不打算给自己机会了。
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如今新帝长大,早已大婚,自己迟迟不肯放权,还屡次三番挑战皇权,看来陛下是想借着此次时机对自己下手了,却不知皇帝会以什么名义,或者……让自己死于意外?
想到这里,江淮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李晔将他的反应悉数看在眼中,不由冷笑,为君者,固然要光明磊落,可是无毒不丈夫,这是昔日的太子太保——江淮江大人的亲口教诲,如今他这般害怕,焉知不是自取其辱?
“丞相放心,朕虽气愤于你,却也深知为人者、为君者需遵循之道义,今日朕召你入御书房,就是要给你一个机会,只是恩师是否愿意接纳,朕却不知……”李晔说着,摇了摇头。
江淮不愧是三朝元老,李晔寥寥数语,他已听出了转机,当即叩拜:“多谢陛下不杀之恩,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李青峰的身子终于动了,缓缓转向李晔的方向,又看了看捡回一条命,此刻激动不已的江淮,晃了晃,“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李晔大惊,“来人啊。”
首领太监张泽海一直守在门口等待召唤,闻言立刻冲了进来:“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一见到房中场景,竟也呆了半刻,所幸脑子还算灵活,立刻对身后的小太监们挥挥手,低声道:“快抬下去,免得脏了皇上的眼睛。”
御书房只有三人,除了皇帝和丞相,就只有此人人微言轻,命最卑贱,他私心以为是李青峰的言官气质又犯了,以死明志,故而这般轻视,殊不知,此举却惹怒了皇帝!
第110章 偷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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