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再也没联系。
突如其来梦到过去的事,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到公司时,财务部的男下属问:“齐总没睡好?”
“……”
对方乘胜追击,继续作出毫无眼力见的发言:“看起来最近会有血光之灾。”
一大清早,本来就不想聊工作以外的话题,无缘无故还被诅咒。电梯门开时,齐孝川已经开始思索用“烦人”这种理由解雇他会不会被劳动仲裁。到办公室,刚坐下,秘书就哪壶不开提哪壶:“昨晚没吃艾司挫仑吗?”
“……我看到很多副作用的报道。”
“那倒也是,”秘书在把方案一份份分开来,摆放好的同时插话,“总吃药也不好,你压力太大了,不如试试找个工作以外的兴趣。”
“这个开会绝对过不了。”他盯着电脑,试图把重点拐回公事。
“哪个?现在让他们改?”话题转移成功。
上大学期间,和专心学业的同学们不同,齐孝川摆过一段时间摊,之后开始在互联网上做女装,一度规模大到租下一整间公寓,楼下仓库楼上供员工上班和住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满脑子都是赚钱了。可能是穷怕了,也有可能是没什么内涵的缘故。倒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内涵,他成绩很好,不然大一也不至于拿到奖学金。但一发现做生意的收入不菲,就立刻半放弃了学业,维持着最低的绩点,赚最多的钱。
毕业后,他在拓展业务之际赔得颗粒无收,只好去给别人打工。工作不到一年,又和工作中认识的忘年交朋友合作创业。最初什么都要亲力亲为,甚至要自己挽着袖子到别人家爬六楼帮忙装家电,苦尽甘来,直到今日。
虽然也算阔绰,兼顾着员工的吃穿用度,满足了童年时的愿望,但偶尔还是会有烦恼。
比如眼下。
他是在陪客户吃饭时被介绍的相亲对象。既然轮到他亲自陪同,自然是地位非同小可的人。本来好端端地在谈生意,眼看着项目已成,正在心里享受着难得的成就感,突然间,对方没头没尾地问:“齐总有没有女朋友啊?下次和我女儿一起吃个饭呗。”
猝不及防,齐孝川只能接应。原本也抱过可能就是随口一说的侥幸,结果饭局才结束就被推了微信。既然是商业合作伙伴,面子还是要给,也就约了吃过一次饭,是个会说“何不食肉糜”的小女生。最近快到对方生日,不管怎么说,礼节性的礼物还是要给。秘书尽职尽责给出建议,贵的东西,只怕大小姐都看腻,倒不如送个手工做的。
“太没分寸了。”他驳回,顺便额外多犯贱一句,“你怎么不让我送她我十一岁生日派对的录像呢?”
“我不也是看到楼下开了个手作店嘛。”这话半真半假,秘书难免不是会错意,误以为他真的要和工作伙伴的女儿来个牺牲小我成就大家。
电梯门关上,齐孝川才恍恍惚惚地想,他才没办过什么该死的生日派对。
几年前他生日,几位职员自作主张给他庆祝生日,以“文件丢失”把他从家里叫回公司,然后意想不到地发出“surprise”的大叫。很难清理的彩带飞了满头,砂糖和蛋白霜堆集的食物出现在眼前,上面还插着不一定卫生的蜡烛。
齐孝川面无表情,脱口而出的唯一一句话是:“我没让你们加班。”
值得一提,主办这场惊吓活动的女职员后来搞砸项目辞职了。那时候,他们公司的状况还和如今相差甚远,办公的写字楼也就一层而已。女员工专程找过来道别,开场白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齐孝川赶着去吃饭,甩下一句“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你是谁”直接就走,当时还造成了自己在公司内很长一段时间的形象毁灭。
生日,派对,这两个东西他都不喜欢。生日派对,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狗东西。
这天晚上,他又没睡好。
先是做梦梦到破产,然后世界末日,外星人入侵地球。他被素不相识的不明生物追着骂“狗东西”。意味不明,真是疯了。
事业做起来后,有一阵子,手头的事自然越来越多。但多到了一定程度,又突如其来地减少,至少有空让他去做点自己的事。
齐孝川其实没什么个人生活。
饿了就吃饭,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衣服得体就行,夜跑不知不觉能一次性跑十公里,不养宠物,对音乐流派一概不知,工作以外没有其他兴趣爱好,任何消遣于他而言不屑一顾。除了脸能看以外简直一无是处——就是这样无聊透顶的男人。
周末,他去看望父亲。
曾经开车的齐师傅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儿子竟然一步登天,变成了别人口中的“齐总”。如今他早已退休,和妻子种菜养鸡,每天过得很悠闲,时不时还会提起从前,一起开车的老伙计们、接送过的大小人物,以及照顾过他们很多次的骆老板。
齐孝川经常以“不记得了”搪塞过去,他不是喜欢回头看的那种人。过去并不怎么重要,无法改变,也不值得追忆。
出来之后,他打算回公司干会儿活。
提前给司机下了班,齐孝川步行过去。买了杯咖啡,结果竟然是烫的,他没好气地让重做,又要多等几分钟。低头看了眼时间,实在不耐烦,索性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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