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尝两块。
约她的人姗姗来迟,在服务生的指引下终于到达了。
重逢快有半年,俞舟欢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他。
他穿得就像个英国绅士,鱼骨纹的毛呢西装敞开着,领带和西装是一样的草木灰色,在浅蓝的衬衫上压得一丝不苟。他没戴眼镜,眼下的青紫和眼角的红色使他显得有些疲惫。他也没有带包,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在程道声的身上,俞舟欢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少年感,那份干净的赤忱丢了,连带着当年的局促和阴沉。
他现在是前途大好的有为人士,长袖善舞,风光无限,身边有数不尽的铜臭与阿谀。吊灯晃眼时,俞舟欢甚至觉得他和财经频道里的那些受访者长成了一个模子。
他会跟他们一样很快秃头吗,或者凸起小半个肚子,脸上浮满油。
俞舟欢挪开眼睛,免得自己更加恶毒地想下去。
对于俞舟欢已经吃到主菜的行为,程道声不过是迅速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趁他点单时,俞舟欢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而后晃晃红酒杯,抿了一些作为清口。
等到服务生退去,两人都坐定,眼与眼对上,所有声音都隐了下去。
如果这是俞舟欢笔下的男女主角,那么他们势必将电光火石、天雷勾地火,爱也好、恨也罢,一发不可收拾。
现实却是两个不动声色的成年人,捏着高脚酒杯,面对面微笑。
心事藏杯下十万里。
“我以为你又要放我鸽子了呢。”
俞舟欢先开口。
她的声线里带着天生的上海人语调,配上新纹的一副挑眉,只消眼珠里加一点点责怪的情绪,就会让人觉得刻薄。
俞舟欢确实不是个“Aggressive”的人。
她不爱骂大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好脾气、好拿捏。
“She’s mean.”八年之交周佳卉曾经向课上的外国人如是介绍。
她勉强觉得贴切。
当面剑拔弩张面红耳赤、或是纠缠不放死死追问,实在吃相不雅,但当作无事发生,也是绝无可能。
至少要记下一笔帐。如果报不了仇,心情不佳时还能拿出来当靶子,对墙讥讽大骂三百回。
程道声因为她忽然锐利起来的眼神,莫名觉得餐厅暖气不足。
想了想,还是没有脱下西装。
他脊背弓起,微微向前倾,盯着俞舟欢的盘中餐问道:“味道如何?”并没有接前面的那句话。
“还可以。”俞舟欢给了个寡淡的评价
他于是又问:“要不要换一道主菜。你以前……”
以前?
他提起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跳会加速、愧疚会填满大脑吗?
不,他不会。
那一天他坐在温暖头等舱里,有几万英尺高,而某个餐厅某个女人碎掉的一颗心不过是个小圆点里的小圆点。
俞舟欢截住他之后的话:“将就下就好了,我不挑的。”
说完又往嘴里塞了块牛排丁。
看着眼前细嚼慢咽的人,程道声有些不自在。
他这些年积累的本事中并不包括和俞舟欢一样的女人打交道。
他身边的女人,要么是死心塌地爱着他,要么是清清白白的同事关系。
他很久没试过在感情上讨好一个女人。
“欢欢。”他叫她的小名。叹息之中是愧疚、是不安,像在惋惜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俞舟欢一下子心里发毛,但面上露出得不多,不过是拿着叉子,在一颗无辜的抱子甘蓝身上安安静静地、反复地扎。
“程道声。”她忽然停止手上动作,昂头直视他,“我知道你在国外待久了,对于称呼比较随意。但这里是国内,最好还是讲究一点吧。”
“那,你希望我如何称呼你?”
“杨太太。”她毫无心虚,干脆地给出三个字。哪怕快要离婚了。
可程道声并没有被打击的迹象,他的目光在桌上不急不缓地滑了一圈,最后柔柔地定在俞舟欢的脸上。
“杨宵都跟我说了。”
难怪这么笃定,原来是对她做了背调。
俞舟欢的嘴角忍不住歪了歪,故作清冷的脸皮有了一丝裂缝。她彻底没了胃口,放下刀叉,脊背向后倒,绷在椅子上。
“他说了什么?”
程道声深谙语言艺术,可刚拟好措辞,却听见俞舟欢反悔:“算了,我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我跟他确实要玩完了,但那是我和他的事情,并不影响你和我。前段时间郁然病重,也许我做的事情、说的话会让不知情的人误会。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明白的,我是出于人道主义,郁然这一生真的付出了太多不需要付出的东西,作为女人和同龄人,我可怜她,也很心疼她。所以我答应她,等她不在了,会看着你、会尽量帮你,但我所做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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