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爱国啊。”
萧昀腾得从门板上爬起来,看着自己绑着木板的庄稼人碗口粗的左腿,心头前所未有的惊恐。
老头见他起来:“那你自己走吧,小心腿,你说你真是想不开,非要来参加你弟弟的婚礼,路上还摔断了腿。”
“我不拉你了,反正快到了,他们家就在前面,”老头叹了口气,“我说你是何苦呢,你娘子都怀了你弟弟的孩子,你还能叫她打了不成?人贵自知,你弟弟样貌俊逸,身子又强健,十分能干活,是个姑娘都喜欢的。”
“爱国啊,我劝你就吃了这个哑巴亏,别去自取其辱了,老早你娶你那媳妇儿,我们就私下说,你和她不般配,不是一路人,她长得太漂亮了,决计不是安分的,不是你能驾驭的了的,哪能对你死心塌地啊?指不定就把你耍得团团转,反正心里肯定没有你,你看吧,果然如此,你就进京赶个考,她连你弟弟的孩子都怀上了,那肚子那么大,少说三四个月了,肯定是你前脚刚走,他俩后脚就滚一起——”
“我放你妈的狗屁!那是老子的媳妇儿!老子的!孩子也是老子的!老子的!”萧昀怒道。
老头略带怜悯地看着他。
自从谢才卿和萧昀私奔后,萧爱国就总神志不清,叫嚣自己才是萧昀,夺走了兄长的妻子。
村上人都理解他,隔壁李村受到重大打击的张二麻子也笃信自己掉进水里淹死的小儿子没死,还总笑呵呵地和旁人说,小儿子就在屋里玩儿呢。
……
萧昀杵着拐棍一路飞奔,终于赶到了镇上张灯结彩的那户人家家里。
“萧爱国!你怎么来了!”
人群看着往闷头往里面冲的矮壮男子,震惊骚动起来。
“萧爱国!是萧爱国!”
萧昀怒道:“你他妈才是萧爱国!老子是萧昀!”
“萧爱国这是疯了吗?”
“可能打击太大了吧……”
人群窃窃私语,萧昀不顾一切,粗暴地推开周围的人,终于冲到了最里面,脚步却猛地顿住了,如坠冰窖。
最里面,司仪刚喊完“三拜夫妻”,高大俊逸的男子就横抱起了一边身材纤瘦亭匀的谢才卿。
人群哈哈大笑:
“这就等不及送入洞房了?”
“说什么呢!人娘子怀着孩子呢!”
“哦对,我都忘了,萧昀可真疼媳妇儿!”
谢才卿肚子隆起,红了脸,白皙如玉的手搭在男子肩上,男子将他稳稳抱着,冲在座宾客一点头:“谢谢各位捧我萧昀的场,萧昀就先不奉陪了。”
“没事没事,哈哈哈还是娘子和孩子重要。”
“真好啊,真般配啊。”
“萧昀”扫视人群,目光最后落到了冲进来的“萧爱国”身上。
萧昀一瞬间看清了他的脸。
古板冷淡、威严端肃。
江怀逸。
“我草你妈江怀——”
萧昀下巴一点,浑身一震,猛地醒了。
尹贤见陛下睡着了,过来给他披外袍,被他这么一吼,直接吓跪了:“陛下恕罪!陛下息怒!”
萧昀眉头猛地一皱,心头浮上一丝莫名的烦躁不安,挥之不去,甚至变本加厉,成了心慌。
他沉默几秒,看了眼窗外浓黑阴郁的夜色,皱眉道:“你去大牢看看。”
……
江怀楚答应不再说惹他不快的话后,江怀逸才将江怀楚嘴上的封条揭下。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行驶,一个多时辰,他们已经出城三十里,最多再行驶一个时辰,他们就彻底脱离了京城的管辖区,进入了地方。
到时候危机就彻底解除了。
一路上江怀楚几次三番想同江怀逸搭话,可能是道路不平兼之行进过快,马车过于颠簸,每次一张口,就是一阵窜上喉咙的恶心,他忍不住扶着车窗干呕起来。
第一次江怀逸还紧张关切地问,后知后觉他是害喜后,脸顷刻就冷了下来,眸光如刀,仿佛想透过时空杀死谁。
江怀逸沉着脸:“忍着,离了京城区域,再让太医给你看。”
江怀楚摇摇头:“……我没事。”
胎是有点不稳,之前他不知道,还和萧昀那样做了,之后情绪还剧烈起伏,没流了都是他幸运。
眼下还没到先兆流产的地步,但也经不起别的冲撞了,只不过事急从权,哪有时间顾得上孩子。
江怀逸冷声说:“多大了?”
“……刚一个月出头。”
“你们不是才睡了一个月出头?”江怀逸冷笑,“前几次就怀上了,后面还让他玷污了一个月?”
被亲人这样问,江怀楚面红耳赤:“……我,我不知——”
又是一阵难受涌上喉头,眼见江怀逸的唇角又拉了下来,江怀楚立即识趣听话地闭上了嘴,在江怀逸漆黑目光的注视下,努力压下密密麻麻的羞耻感。
又行进了约莫一炷香,外头却隐隐传来了马蹄声,听着声音,就可以想见尘土飞扬、策马疾追。
江怀楚脸色骤变,江怀逸脸也沉了下来。
马车外的亲信纷纷握紧短刀匕首,神色戒备,几乎几个眨眼间,漆黑道路的正后头,传来一声马的仰天嘶鸣。
江怀楚手指微颤,掀开一点帘子,隔着夜里的雾蒙蒙水汽,看到了月夜下骏马背上俊美无俦的玄衣男子。
萧昀纵马疾行了一路,黑金色的发带上随风飞扬,难得有几分少年郎的意气风流,眉宇间却更多的是一个追杀敌首将军的冷酷心狠,以及一个皇帝不可侵犯的威严和高高在上,没有一丝情郎的爱恋不舍。
江怀楚脸色微白,深吸一口气,前所未有的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他摸了摸肚子。
世事难料,帘子外的那个,是它的另一个父亲。
两日前爱语亲昵,两日后形同陌路。
满心地对不起它,让它在这个时候怀上,遭了那么多罪,还要看到这刀剑相向的场面。
几息功夫,几匹骏马已经从四面八方冲来,将江怀逸一行人团团围住,南鄀亲信和弥罗护送之人拔刀,面色凶狠,俨然是孤注一掷的意思,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萧昀在白马背上懒散一笑,唇角含着一丝讥讽:“心肝儿不下来见见朕么?”
江怀楚笑了一声,放下搭在肚子上的手,就要大大方方掀帘,江怀逸却按住了他的手,自己先一步掀帘。
萧昀看到江怀逸那张和梦里如出一辙的脸,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攥着缰绳的手发紧,皮笑肉不笑道:“哦,你也在啊,难怪心肝儿这么着急走呢。”
江怀逸怒道:“你……”
萧昀压根不搭理江怀逸:“心肝儿什么时候又跟指挥使关系这么好了,他都为你做到这地步了,朕居然又不知道,也是,朕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江怀逸就不吃醋么?”
萧昀懒洋洋笑道:“也是,自己心上人在朕榻上,日日夜夜被朕操得神魂颠倒,他要醋早就醋死了。”
江怀逸愣了愣,慢一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脸色铁青:“你嘴巴放干净点!”
江怀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怎么了?朕说的哪句话有假?难道不是吗?”
萧昀啧了两声:“心肝儿心心念念的可都是你,不怕被朕发现,也要维护你呢,估计和朕你侬我侬的时候,想的也是你吧,怎么就没叫朕叫成你呢?”
“好一对苦命鸳鸯啊,朕可是不知不觉做了恶人呢,”萧昀漫不经心道,“心肝儿眼光实在不太好啊,挑了个窝囊废。”
江怀逸的手攥成了拳,从江怀楚被关进大牢起,他就和萧昀不共戴天,眼下他更是当着自己的面侮辱他和江怀楚。
江怀楚怕江怀逸做出不理智的举动,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江怀逸的拳头,这种时候,心头竟觉得有些好笑无奈。
他凭什么让萧昀相信自己?
萧昀是个皇帝,连他身边人都随时随地可能害他,难以信任,更别说是自己一个敌国人。
他也的确居心叵测。
怎么解释?从何解释起?
这一个多月,他是对萧昀一心一意,从未有过加害的念头,可有意义么?怎么证明?
说出去只不过是自取其辱,倒像摇尾乞怜,说不定还是火上浇油。
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萧昀都不会相信的,误会了也好,至少不用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
心头微微酸涩,江怀楚苦笑,他终究是演戏太久,不知何时悄然入戏,有点分不清他是谢才卿还是江怀楚了。
马车里的人无动于衷,一阵漫长窒息的沉默里,萧昀心头火窜了几倍,越发憋闷,眼底杀意肆虐。
他连反驳一句都不愿意么?
这态度,是默认了么?
他这辈子都没被这么玩弄侮辱过。
“心肝儿不肯出来,”萧昀作势叹了口气,“那只能朕去见你了。”
他尾音冰冷,话音未落,人已纵马疾冲了过来,南鄀亲信大惊,齐齐迎上,江怀楚也不顾江怀逸阻拦掀帘。
“你想怎么——”
视野里,萧昀并未穿盔甲,却轻易夺过了亲信手中的兵器。
一阵刀兵相接声,亲信应声倒地,摔开几米,再也爬不起,萧昀嗤笑一声,眨眼已冲到了被亲信重重包围保护的马车跟前,不闪不避,一个纵身从疾驰的马上跳下,就这么如取探囊之物般飞身进了马车。
江怀楚来不及说话,只下意识扑到了江怀逸身前。
萧昀心头蓦地一痛,含笑说:“当着朕的面儿维护另外一个男人,心肝儿,你就不怕伤了朕的心?”
江怀楚冷冷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才能放过他?”
萧昀握着带血的匕首。
匕首的刃尖滴着血,他漆黑的眉眼间也淬着杀意,真实的无边的杀意,叫看一眼的人,就悚然崩溃。
那是在战场上厮杀砥砺才会有的,像一匹受伤的独狼,随时准备咬死他的敌人。
“才卿,让开!”江怀逸怒斥。
套路敌国皇帝后我怀崽了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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