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方雅韵听着他们二人的话，一脸茫然，满头雾水。
    他们又在说奇怪的我听不懂的话了。
    孔稚转过头，看着旁边方雅韵手里的补气丹，伸手刮了点药粉下来，放在口中尝了一口，道：“中品补气丹，药效强劲，内含杂质，可快速补充匮乏灵力，对身体经脉有一定冲击，体虚受伤者慎用。长期服用，不利修行，有损根基。”
    方雅韵听了他的点评，并没有什么异议。他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不只是她，修界的修士们都知道，这便是补气丹。丹药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便可。
    孔稚看着方雅韵说道，“你炼制的补气丹，功效比寻常补气丹的增强三成，相应的对修士的身体会造成更大的负荷和损伤。”
    他皱了皱眉，说道：“这样的丹药，不宜流传在外。”
    方雅韵闻言，脸上表情不以为然。
    药效好难道不是好事吗？正是因为她炼制的丹药药效要比寻常的强，所以才会如此受欢迎。修士都追求药效更好的丹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孔稚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淡声说道：“丹药之道乃是中庸平和，过弱过强都不好。”
    “凡事有度，丹药亦然。”
    “你这丹药服用多了久了，会出事。”
    他言尽于此，听不听是她的事情。
    听到这里，方雅韵脸上的神色顿时也严肃认真了起来，若是旁人说这个话，她还能质疑一下，但是孔稚说话她不得不信，这位可是一手教出乘光真君的人物啊！
    他说会出事，必不会有虚。
    方雅韵心下一凛，暗道回去得把那些丹药处理了，不能再对外出售了。
    孔稚见她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
    “此一项考核，结果已出。”他宣布道，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本次学徒选拔，符合要求者，苏烟微。”
    说罢，孔稚看向苏烟微，微扬嘴角，“恭喜你。”
    苏烟微按捺住心下的欢喜，自矜道：“谢谢。”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盯着对方。
    说都没再说话。
    皆是不动声色，盯！
    许久之后，两人才同时移开目光。
    嘁！
    嘁！
    同时在心下嘁了声，麻烦的小鬼/讨厌的大人！
    一旁的方雅韵听着这个结果惊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她！但心里又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果然这两人是师生，天生的一对师生，谁也无法拆散。
    内心挫败又有些不甘的方雅韵，问出口道：“还请丹师明示，为何是苏师妹？”在炼丹术上，她败给一个毫无灵力从未接触过丹道的孩子，她心有不甘。
    孔稚看着她，说道：“因为，我要找的是一个未来的丹师。”
    “对于丹师而言，最重要的是人。”
    “以人为本。”
    孔稚说道，“出于各种目的追求，丹师们研制出了各式各样功效的丹药。”
    “有益的，无害的，无益的，有害的……”
    “归根到底，溯本求源，一切的根本在于人。”
    “丹药是因人而生，有人方才有丹药。”
    他沿用了苏烟微所言的那句话，“生病要吃药，受伤要吃药，修行吃药，有病吃药没病吃药。”
    “我选择苏烟微，因为她明白这个道理。”
    方雅韵闻言怔住。
    她突然想起，前世，乘光真君将《太源丹经》整理改编，将其部分内容和丹方公布于众，有人夸她，有人骂她。
    夸她者，赞她无私大义，造福苍生。
    骂她者，骂她惺惺作态，假仁假义，既然要公布，何不全部公开？还要留藏一部分？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公开，只要她不说谁人又知道她拥有《太源丹经》呢？她之所以不公开那剩下部分内容和丹经，是否因为这部分不利于苍生呢？
    从前不明白的道理，这会她似乎明悟了。
    现在想想，虽然很多人叫嚣着要乘光真君将《太源丹经》所有的内容公示于众，但是那些真正的丹道大能们，自始至终都未曾发过声，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乘光真君的支持和认同？
    “苏烟微，她拥有一颗难得可贵的丹心。”
    孔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这是世上很多人，都没有的。”
    第29章 天生相衬   孔稚和狗不得入内
    苏烟微对丹药有着自己的理解, 她自幼身体不好，需要长年吃药，每日都要服下两大碗汤药, 日常随身携带各种药丸。药性与药性之间容易互有冲突, 丹药与人的身体也易产生不利影响。
    如何在对人的身体损害最小的情况下，炼制出效果最好的丹药, 这是给苏烟微开药方炼丹药的医修丹师, 经常需要深思熟虑的一个问题。
    苏烟微长期浸染在丹药之中, 让她形成了对丹药之道独特的理解, 与时下的丹道所不同的另一种理念, 中庸平和以人为本。
    在此一点上, 她和孔稚不谋而合。
    孔稚亦是一个少见的奉行中庸平和以人为本丹道之理的丹师，苏敬亭曾想请孔稚前来给苏烟微炼制调养身体的丹药, 正是因为如此。只是很可惜的是，当时孔稚在研究一张上古丹方, 并未能亲至，给苏敬亭推荐了另一个丹师。
    这段往事, 苏烟微是知晓的。
    “如果能够请来孔丹师便好了。”叶清梦曾经抚摸着躺在床榻上小脸苍白虚弱的苏烟微的脸颊, 叹气说道：“他最擅长调理身体了, 炼制的丹药温和又补身，可惜无法将他请来。”
    苏烟微当时便记住了这名擅长炼丹养身的孔丹师，当时没有缘分，没想到时隔多年后，她竟会再次在云霄剑尊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在听到孔稚的名字那一瞬间，苏烟微就下定决心，要去见一见他！看他是否如传闻中的那般。
    百闻不如一见，孔稚在丹道上所奉行的理念, 正与苏烟微所想一般，二人有着相同的见解。
    缘分真是奇妙啊！
    苏烟微不由地心下暗道，谁能想到多年前她爹娘为她请来孔稚炼丹不得，多年后她竟会当上他的学生，跟着他修习炼丹，她如此唏嘘感慨道，然后仰起小脸，对着孔稚神色真诚说道：“能得丹师如此高看，我既荣幸又羞愧。”
    “我只不过是比常人多吃了十年丹药，对丹药有着更深的领悟罢了，唔……她顿了顿，然后说道：“你可以将此理解为感同身受，当不得丹师如此夸赞。”
    孔稚闻言，看着她说道：“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感同身受？不必妄自菲薄，你的丹心澄澈如镜，难得可贵。”
    “救人先救己，炼丹先炼人。”他看着苏烟微，笑了下，道：“以后勤勉努力吧，小学徒！”
    苏烟微看着他，撇了下嘴，道：“这不用你说，我从来都是很努力的！”
    两人这回倒是没斗嘴了。
    相互达成了一致。
    这二人……
    明明素未谋面，从未有过交集，却如同命运巧合般，拥有着一样的独特的丹道理念。
    简直，简直就像是天生命定的师生。
    另一边神色发怔的方雅韵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心下不由地浮现起这个念头，这样相合的师生，是无人能够阻止切断他们之间的师徒缘分，他们注定被彼此所吸引，相互认同，最终结为良师益友。
    方雅韵为自己曾经想要介入其中的异想天开而觉得羞愧，如今她方才看明白，不是谁先来得早就谁能得到，人与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
    乘光真君与孔稚之间，确是有师生之缘。
    “此次学徒选拔到此结束。”孔稚宣布道，“苏烟微你随我来。”
    苏烟微乖巧的跟着他走了。
    “苏师妹。”方雅韵出声叫道。
    苏烟微抬眸，目光疑惑朝着她看去。
    “恭喜你。”方雅韵对着她露出一个友好善意的笑容。
    苏烟微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这是不怕她了？
    “谢谢师姐！”她冲着她礼貌的道了声谢，然后蹦蹦跳跳的跟着孔稚离开了。
    ——
    孔稚带着苏烟微进去了藏有丹经典籍的书房，苏烟微乖巧的跟在后头，一进书房，苏烟微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书香味和药香味，她目光好奇的在书房内四处看着，一排排的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一本本丹经典籍。
    “这是丹经阁，藏有整个宗门最多的丹经典籍，这里的丹经典籍全都是宗门的丹师们收集而来，放置在此处，供人所观阅学习。”孔稚对着苏烟微说道，“这里的每一本丹经典籍都标注了是由何人所赠予。”
    哇！
    这不就是图书角吗？
    苏烟微有些吃惊，更多的是敬佩，知识是流动的，是互通共享的。在此小小的一间藏经阁里，她窥探到了丹师们日常的一角。
    就在她还在惊叹时，孔稚转过身，伸手在书架上取下几本书，还嫌不够似的他又拿了几本，垒在一起厚厚的一叠书，掂了掂手里的沉甸甸的重量，他脸上方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先把这些书看了。”
    孔稚将手中的这叠厚厚的书，一把塞到苏烟微的怀中，说道。
    苏烟微一脸懵逼的看着被塞到她怀里的书，感受着怀中沉甸甸的重量，她差点失手将这些书给摔了！
    “？？？？”
    她表情茫然的看着面前孔稚，你在说什么？
    像是担心她没听清一般，孔稚又重复了一遍，“把这些书全看了。”
    “对了，丹经阁的书一次只外借一个月。”他对着苏烟微露出和善的笑容，“所以小学徒，你必须在这一个月内将这些书看完。”
    苏烟微：……
    她抱着这堆书，有些傻眼的站在那里。
    孔稚被她脸上茫然发傻的表情给逗乐了，伸手薅了把她脑门上的毛，笑眯眯说道：“加油啊，小学徒！”
    “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地问她道：“你会做饭吗？”
    “……当然不会。”苏烟微回道，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他，你怎么以为我会做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