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姊姊今日可真美!”崔瑾容转过头,嫣然一笑,声音温婉如水。她自己便是个清秀俏丽的女郎,身着紫衫襦裙纹着翩然紫蝶,不施粉黛的脸庞。
“听说萧家的族伯已向清河崔氏纳彩了,瑾容何时嫁给萧家哥哥?”谢幼安倒了一杯酒水,拿在手里笑看着崔瑾容。兰陵萧氏的萧弘亦是谢幼安的堂兄。
“婚期初拟下月。”崔瑾容微垂下眼,虽有些羞涩,却也不吞吐。
“萧家哥哥风姿俊朗,瑾容开心否?”
“能教养出谢夫人这般蕴藉风流,才貌双绝女子的兰陵萧氏,家族的子弟自然也都不会太差。”崔瑾容微笑着感叹了句:“有母如斯,难怪谢姊姊也是这般的优秀!”
谢幼安在身旁耀灵的目光灼灼下,不由无奈一笑,只得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正闲聊着,王齐玥忽然插了句话,掩嘴轻笑道:“那边的郎君神姿丰颖,气度不凡,可是谢姊姊的郎君,安西将军?”
“安西将军?”
“那儿的真是安西将军?!”
“如此仪容,怕是不逊色于吴郡顾子缓吧……传言当真荒谬!”众位贵女不由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有纯粹好奇者,亦有眼中带着轻鄙者,却在见到他的那刻,眼里诸般复杂通通化为了惊艳。
他手中拿着酒盏却不饮,微抿着唇,肃俊之容带着些慑人威仪。片刻后,他放下酒杯,抬眼似乎望了一眼这里。旋即唇角微扬,竟是朝这里微微笑了笑。
这一笑眼尾弯弯,那从战争杀场鲜血洗礼出的,若有似无的戾气便彻底消失,眉眼只余下春光暖暖。仿若初春冰融般的舒意,月牙白袍,大袖翩翩,又仿若名士般清贵风流。
低低惊呼声一片,周围女郎们望向谢幼安的眼神,便多了些微妙的嫉妒,亦有纯粹欣赏欢喜者。谢幼安只低头喝着杯中茶,不辩喜怒,宠辱不惊的样子。
“谢姊姊和安西将军可真相配,诸位看看,就连身上衣衫也如此相宜呢。”
王齐玥微压低了声音,掩唇笑道。声音不大,却因安静着被众人听见了,当下一道道艳羡的眼神望了过来,旋即恭贺声不断。陆恒的衣袍是月牙色,而谢幼安身上的衣衫是淡黄。仿佛约定好似的。
这都第几回了,她不由放下茶盏,扫了一眼身后的耀灵,耀灵很快垂首掩饰住脸上笑意。
谢幼安摇头轻笑起身道:“听说这宫殿后有座锁云桥,不知比之朱雀桥如何,我自去看看。”
王齐玥失笑道:“那虽精致,但自是比不上朱雀桥的!谢姊姊不常来宫中吧,反正处处有侍卫指引,不识路也无妨的。”
谢幼安能避开找个清静地方待着,陆恒就不能这样。
这宴会本意是庆贺击败胡人的胜利,所以他不免是众人目光灼灼的焦点。他安静不了一会儿,便被前来敬酒的士族围着。
他虽没什么话说,却对敬酒者不多推脱,眉目间自带一股洒脱之意,颇有名士之风。偏偏这样一个用兵如神的男子,即是百姓爱戴不已的战神,也是胡人骇然的阎王。
士族皆轻武重玄,认为上战场的乃武夫粗鄙之人,高位将士也只由既能谈玄又能懂兵书的士族担任,称之儒将。在场的均是顶级门阀的显贵,真正控制晋朝的上等士族。
他们虽然看不起陆恒的清寒出生,却因他娶到了陈郡谢氏女郎,而不得不重估陆恒的分量。
骤雨初歇,月色朦胧在云层中。
谢幼安扫了眼耀灵,“说吧,惊鹊用了多少金收买你了?”惊鹊是陆恒身边的少年侍从。
“女郎这可小瞧了耀灵,分明我重金收买了惊鹊才对嘛……不对,这次真的和奴婢无关啊。”耀灵轻诶呀了一声,方才道:“谁知将军也恰好穿了身月牙袍子,真是般配呢。”
甘棠告诫他道:“虽女郎不同你计较,但你也不可如此自作主张。”
耀灵闷闷地喔了声。
也就甘棠能让耀灵畏惧半分。谢幼安笑出了声,继续向前走,很快便到了今上特命挖的小湖泊。
耀灵垂眼看着脚下大小不一的鹅卵石路,心里还在嘀咕着。乍一抬头,却见垂柳映着湖边小池,微蓝的湖水浮着白雾。很快被眼前景色转移了注意力。
玉色石桥平铺水面而设,那所谓的锁云桥出乎意料地简朴素淡。桥不甚大,不过只有一丈许。走在其上夜风清凉,水面隐约可见藏着许多尾锦鲤。
“这锁云桥是今上为了云姬所造,可惜还是锁不住佳人的命。”谢幼安望着脚下湖面,立在桥上随意地说道。
那水极浅流的极慢,虽精致优雅足够赏心悦目,却果然比不得朱雀桥边细波粼粼的秦淮河。倾国倾城的舞女云姬,自陛下娶了王氏女为后,便香消云陨了。
“女郎,你说那云姬的身殁,会不会与王皇后有关?”耀灵眼神亮晶晶的,好奇地揣测着。
今上乃李陵容所出,母族寒门不显,亲政那年便娶了太原王氏的女郎,镇军将军之女王法慧。王皇后出身高贵,骄傲善妒,弄死一个无名无权小小云姬简直易如反掌。
甘棠道:“王皇后和云姬都已逝,还说这些做什么。”
“谁知道呢。”谢幼安笑了笑,忽然湖面一个浪花微溅。抬眼望去,夜色渐浓中隐约有一道身影,拿着铜盆将鱼食全部倾倒下去,引得锦鲤蜂拥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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