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秦徵殿前都指挥使的职位都封下来了,这王平……我自然也理所应当地认为已经复了官。
“复什么官?”秦簌簌惊讶,“我听说还是你和你师父亲自在朝上弹劾前首辅,劝官家将荧惑守心之祸移于首辅的……这涉及国祚,又怎么可能复官呢?”
腾地一下,我站起身来,当场就往外走。
“我先走了。”
*
来到王平府邸的时候,他仍如以往,气定神闲地端着茶盏坐在堂上品茗——尽管院子里的侍从正热火朝天地往外搬着家什,显然是在准备举家搬迁。
我绕过院子里层叠垒砌的大木箱子,神色凝重地进了大堂,叫了他一声“叔。”
主座上的王平抬了抬眼,原本胖大的身形显见地瘦了一圈。瞧见我时,他眼睛亮了一瞬间,然后转眼便又化成了埋怨:“你这个丫头,还知道来看你叔!”接着便是一通抱怨和训斥。
一直等到王平叨叨得我手边的茶水都凉了,我才终于寻到缝隙询问:“叔,我看你院子里的家什……咱们这是要搬回原来的府邸去吗?”
“不搬回去了。”便见王平低头抿了抿盏中的茶水,“你叔我……打算回老家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挤了挤脸上的笑:“是去休假探亲?也好,叔你忙了这么些年,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之前婶儿还跟我抱怨,说你成日忙于朝政,都没时间陪她,正好趁着休假陪着婶儿走走……”
“不是休假,”王平打断我的话,“是还乡。”
我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垮了。
“叔,你说清楚,什么叫还乡?”我憋着胸口的气,一字一句地说。
王平却笑了笑:“小吉,你这跟叔装什么呢?是听说了什么才来的吧?”
我将茶盏磕在桌面上:“是听说了一些——官家没让你复官是么?”
王平闻言,却道:“这荧惑守心大祸系于我身,官家能允我全须全尾地告老还乡,已是恩典……”
“恩典?”我没等他说完,“可是当初不是说好了?我上朝编造那一套胡话作投名状,只为了能让我潜入王府、也便于你暗中筹谋。等事情了了、淮阴王败了,就将这劳什子借口一并解了,让您风风光光地复官……不是说好了吗?”
我站起身来:“是中间有什么环节出了错、还是官家忘了?我这就入宫求见官家去。”
在我演完朝堂上“荧惑守心”那一出、王平被假装抄了家后,他一家子人就暂且被秘密安置在了城北的一处宅院中,使王平避开淮阴王的的耳目。一则造成官家失去左膀右臂的假象,令淮阴王降低戒心;二则王平在暗中也门户更好地调动人马与眼线;三则也是为了让我能更顺利地潜入王府。
这一石三鸟本事妙计,谁知竟在演完之后出了岔子。
“小吉。”我刚走了一步,就听见身后的王平无奈地笑了一声,“小吉啊,平日你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事上犯了傻?”
“官家记性那样好,怎么会有忘了的时候?”王平道,“借着一场早已被握在手中的造反,除了朝中两大毒瘤,这生意做得很值。”
我转过身来:“官家他……早就筹谋好了?”
“我哪里能揣测圣意呢?”话虽如此,可他又捋了捋膝盖上袍子的褶皱,意有所指道,“但这大浪来袭时,洗掉了什么、留下了什么,全看这拿着筛子的人怎么动罢了。”
“我在这首辅的位子上坐着,手上扣了几两茶、兜里压了几块金,哪一样能逃了官家的眼?此次趁着荧惑守心的由头,既能留了如今的体面、也能保全死后的名声。我此时归乡,是为天子顶了国运大祸、是荣归故里,总好过……好过有一日被降罪下狱。”
我说不出话来。
的确,王平鞠躬尽瘁是真,可贪墨渎货也是真。他是这朝上最忠诚的臣子,也是晟朝最大的蛀虫。他是在这太和殿上、官家头顶走钢索的人,倘若继续走下去,放在他前面的便只有悬崖。
不如激流勇退。
见我颓然的模样,王平却又笑了。
“你可别替我不舒服,你叔我舒服得很。你以为你叔我不当首辅就能落魄了?好歹我这攒了几十年的家当啊他夺不走——”他嘿嘿一声,举了举手中的茶盏,“——你尝尝,那敬亭惜翠一样没离了我的口!”
我无奈地笑出声来。
等我从王平的宅邸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温热的霞光落在我肩上,扯出一道圆滑的霓彩。
我踏出院子,身后又吭哧吭哧地传来熟悉的气喘声。与此同时,一只雪白的猫儿先了主人一步,窜到了我的怀里。
我回过头,瞧着王羡双臂摆动着朝我“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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