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瞧瞧,院首大人是如何对我的?”我撩起了袖子,露出手臂上紧缠的绷带,隐隐有血色透了出来。
“就是有杀亲之仇,我想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走到应院首面前,对上他血红的眼,将被我刺得一塌糊涂的绣绷扔到他脸上。
“不过我后来是知道了,或许我在应院首眼里,是真的有杀亲之仇。”
“我听说,有人曾同院首大人批过我的命,说我应小吉八字里带着孤寡空亡,又逢华盖临印,是百年一遇的孤星之命,冲克六亲极为险恶。”
“还说……我娘就是我亲自给克死的,”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应院首的眼睛,“院首大人,你有没有听过这话?”
应院首嘴唇发白,颤得厉害,没有接话。
我也没强求,只露出一丝讥笑:“口口声声说我算命批字是下九流的东西,污了应府的门楣。可偏偏自己还抓着我克死娘亲的命批不放……院首大人,您可真是个伪君子。”
说完这话,我重重地舒了口气,又转过身面向淮阴王。
“王爷听我说了这么些闲话,我这也就不耽误了。”我走到应院首的桌案边上,将他案上一块眼生的岩石镇纸拿了过来。
那是一块暗青色的厚重,其上铭刻着一丛丛花草似的图样。
我将那镇纸从檀木底座上掰下来,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王爷可知道,应院首与我娘亲的定情诗,正是这一首——”我将岩石镇纸上的花草图样展示给淮阴王,“——‘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淮阴王挑了挑眉:“这与地成玉有何关联?”
“哦,”我展颜一笑,“倒是没什么关联,地成玉也不在这块石头里——我不过是就想再扎一扎应院首的心而已。”
说着,我径直走到榻边的妆奁前,从里边摸出一串玉珠链子。
翠青的珠链子上,原本应当挂着一块鎏金裹的小玉佛。
——此时却换上了一块翠色玉块。
“从进门起,院首大人一连看了这妆奁三次,我一次都没有错过。”我看着应院首越来越难看的脸,语调越发轻快起来,“应院首,这是娘亲的遗物,你居然舍得动?”
应院首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瘦高的身体反抗着制住他的人,头上一向齐整的发髻凌乱,额上的青筋猛地迸出。
“你……给我放下……将阿容的东西放下!你不许动她的遗物!”他挣扎着想要脱离桎梏,像一只垂垂老朽的野兽,奋力又无力地试图朝我猛扑过来。
而我毫无动容地将那条链子摆在他面前,接着举起了手上的磐石镇纸。
“爹,我也是娘亲的遗物啊。”
“咔”地一声,那串玉珠链子在桌上被砸碎,碧青的玉块混着珠串零落地撒开,繁星似的铺满了桌案。
这是我娘亲的嫁妆,也是应院首不惜冒着漏出破绽的风险也要留在自己身边的东西。
碎裂的玉块划伤了应院首的脸。
而其中半块莹白的阴阳玉符露了出来。
*
拿到地成玉之后,我与淮阴王便离开了应府。
府中的侍从丫鬟一个没落下,全都被绑了起来,淮阴王派人看守着。
而应院首——
“好歹毕竟是借了我娘亲的面子才得了地成玉,恳请王爷网开一面,将他送到灵翠峰,给我娘亲看墓吧。”我道,“过了明日,等王爷荣登大宝之后,他不过一介文人,也不足为惧了。”
眼瞧着应院首被人押上了马,淮阴王走到我身边。
“你到底还是心软,倘若换做是我,应怀远可没那么容易逃脱一死。”
我见到押着应院首的一行军士纵马破开长夜,直奔向了城门方向。
我笑笑:“姑娘家心都软,王爷难道不知道吗?”
“可我以为像是小吉你这样姑娘……”他舌尖在上颚处转了转,“……不应当心软。”
我转过头,目光澄澄看向淮阴王。
“王爷这是还怀疑我?我以为我这投名状递的足够了。”
他勾唇一笑,自顾将我的衣带扯道身前。我不得已与他靠得极近,他的鼻息打在我的脸上。
“为徐凤做事、推王平落罪、将地成玉拱手送上……这三桩投名状分量倒是够了,只是……”他微眯着眼,冷厉的脸上露出一分似笑非笑的神情,话头停在了这里。
“……只是事情做是做了,可你却到如今都分辨不出我背父叛国的动机是吗?”我与他对视,将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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