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有点嫌弃娴妃少年人太闹腾,哪知道有一次耳报神听见娴妃在宫门口跟身边的小太监说话。
小太监说:“陛下喜静,殿下三不五时前来打扰,怕要惹陛下不快啊。”
何静书说:“你知道什么?我来找陛下,可不是为了好玩。陛下他孤独久了,都快失去活着的乐趣,我是想让他快活。”
贺雪真心里五味陈杂,他的确孤独了太久,在天界时,族群被灭,他少年时便孤身一人四处流浪,后来被师父捡了,与太白荧做了师兄弟。他知道,别管自己表面上多么严肃冷情,其实内心始终渴望着温情,否则也不会在长久的相处中对太白荧生出感情,也不会在上一世时,把娘亲外公舅舅们的亲情视若珍宝,也不至于那般依赖凤律的陪伴。但他孤独了太久,已经忘记了取悦自己的滋味。
或许他应该试着接纳何静书,他已入太上忘情之道,不会动心,但把他当做家人又有何不可呢?
过了半个月,崔治没有书信送来,贺雪真正准备用道术查看情况,工部传来消息,信阳县黄河支流决堤,崔治下落不明。
贺雪真用道术查看,竟也找不到崔治,不知这人究竟如何了。支流决堤,也需得尽快派人前去抗洪赈灾才是。
贺雪真安排了人手,让人快马加鞭赶到信阳,他则用道术查看当地情况。赈灾一事安排得有条不紊,决堤的支流也已被堵上,只是崔治仍是生死不知。
这天七夕,何静书邀他赏月,跟他说起宫外此时此夜的种种热闹,贺雪真被他勾的心动,何静书看出来了,提议道:“陛下劳累了好些天了,不如今夜与我一起出去散散心?”
贺雪真怀疑是何静书自己想出宫玩玩,便成全他,两人带着乔装的侍卫,出了皇宫。
七夕的京城果然热闹非常,贺雪真被人撞了好几下,何静书有些不快,拉住贺雪真的手,贴着他耳朵道:“陛下与我走近些。”
贺雪真这才惊觉,他总说何静书是少年郎,这少年郎比他还高了半个头!
何静书拉着贺雪真的手,买了两只面具,一只红狐狸,一只白狐狸,一人戴一只。戴上面具,贺雪真被撞的次数明显减少,他不明白为什么,问何静书:“是不是我看着面嫩好欺负,所以总有人来撞我?”
何静书面色不善:“不是……不过是一帮流氓色批罢了,陛下不用理会。”
这话听着耳熟。
贺雪真正在回忆,何静书牵着他的手走到街边的摊位上。贺雪真在小摊前流连,虽说经历了百世轮回,但每一个时空的民间文化都有其精妙之处。他拿起一只泥塑小狼把玩,何静书问小贩:“这泥塑怎么卖?”
“二位眼光好,五百文钱一个!”
贺雪真正要掏钱,何静书按住他的肩膀,把面具掀起来,虎视眈眈盯着小贩:“你再说一遍。多少钱?”
“……三十文。”
何静书数出钱来,把摊位上十来个泥塑小狼都买下来,贺雪真难以置信,抱着泥塑小狼美滋滋:“这么便宜!你真厉害!”
小贩看着二人走远的背影,直擦冷汗,那京城第一霸已经销声匿迹许久,今天怎么重出江湖了?听说他嫁进宫里去了,这么说,他身边那戴白狐狸面具的是……
是圣上?!
不知不觉,贺雪真买了不少东西,当然,都是由何静书付钱。他怀里的东西已堆到冒尖,一名侍卫走上来,把东西接了,再度退下。
何静书牵着贺雪真的手,走到投石乞巧的摊位前。三米外放着乞巧贡案,贡案分三层,分别放有送子观音,菩萨,牛郎织女,案几下放有瓜品糖食小吃刺绣等物。牛郎织女在最上层,双手合握一只小布兜,若能投中布兜,案几下所有奖励都能带走。
好几名男子正在投石乞巧,只是无人能投中布兜。贺雪真跃跃欲试,何静书主动付了钱,推着他上前。
摊主给了贺雪真三枚石子,贺雪真打了两枚,试过手感,还剩下最后一枚,他掂了掂石子,朝何静书看了一眼,何静书把红狐狸面具掀至头顶,抱着胳膊冲贺雪真微笑,用口型说:“陛下,若你投中了,能不能让我亲一下?”
贺雪真盯着他的口型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登时满脸通红,周围欢呼喝彩的人都似静,一切声音离他远去了,贺雪真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枚石子,他要不要投中——
他丢出了石子。
噗通,噗通。
石子落袋,没有声音,但贺雪真好像听见了。
那是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轰然一声,周围爆发出喝彩声,贺雪真下意识看向何静书。何静书笑着走上来,抱住贺雪真的腰,问道:“陛下答应我了吗?”
他掀起贺雪真的面具,低下了头。
灯火阑珊处,一人愕然,看着月影花灯下抱在一起的两人,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这人面容憔悴枯槁,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正是消失了好久的崔治。
何静书松开贺雪真,冲围观人群笑道:“奖赏我们不要了,送大家了!”
他抓着贺雪真的手往一边走,一颗心还在扑通狂跳。贺雪真脸如火烧,慌张地拉下面具,暗道千万别被哪个朝臣看到,一转眼,却看见崔治站在不远处,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贺雪真拉着何静书,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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