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的门留了一条缝，齐宁舒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推开门，连声音都带着重获新生的喜悦：“老林老林，我带着新的曲子和新的魔术师来啦，离开拍的日子又能接近了一点，你肯定开心死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陆云翩站在门口还没有进去，就被里头的味道呛得咳了一下。
    包间里烟雾缭绕的满是香烟的气味，地上凌乱地撒满骰子和扑克，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瘫在沙发上抽烟，而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装满了烟头。
    “来了？”林黎飞将烟头暗灭在烟灰缸里，情绪十分低落：“抱歉，让你们白走一趟了，你们回去吧，这电影拍不了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除了指导都准备好了吗？”齐宁舒打开抽风系统，让里头的味道散去。
    “投资方要加一个人进来改成爱情剧，我没同意他就撤资了。男主和男二见这电影迟迟拍不了，投资人又要撤资，转头就接别的剧去了。”
    林黎飞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自嘲地笑道：“也怪不得他们，我一个没有名气的小导演还痴心妄想着拍这种题材的电影，能有人看得起我给我投资就不错了，我哪还有脸提那么多要求。”
    “以前认为拍电影只要拍得好就行了，谁知道要考虑的事情比拍电影还难，可能我就是不太适合娱乐圈吧。”
    “来来来，如果没事的话陪我喝一杯，反正这些酒都已经结账了。”林黎飞打起精神开了几瓶酒，刚摸到酒瓶又颓丧地缩回沙发里，捂着脸哭泣。
    “等、等喝完这一瓶酒，我就离开这地方，离开娱乐圈。拍什么破电影啊，失败那么多年还不够吗，梦想这东西他能吃吗？”
    “……我以后再也不做梦了。”
    看到这场景，陆云翩心里泛起点点酸涩，好像亲眼目睹了一场美好的梦境破碎，混在泥里被人肆意践踏。
    “抱歉，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陪林黎飞，回头再请你们吃饭道歉。”齐宁舒心头也不好受，声音也有些低沉，不自觉就说了许多。
    “你别看他现在这副颓丧的样子，其实他是个很有才华与梦想的导演，因为不肯为了钱把剧本改得乱七八糟，所以拉到的投资很少。这部电影是他筹备了几年的心血……唉，我说那么多干嘛，我去陪他喝几杯，他也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林黎飞之前已经独自喝过一些，现在又灌了两瓶，醉意已经有些上头，他朝陆云翩招手：
    “你就是小舒说的魔术师朋友吧，他这人看着很准的，虽然不知道你技术怎么样，但我知道你人品肯定行，所以哥哥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过来跟哥哥喝一杯。”
    他自己说完又抱着酒瓶哭了起来。
    “人品行有什么用啊，老实人都是被欺负的。你看他不火，我不火你也不火，大家都不火。这小子写歌写得多好，就因为不会来事，天天靠三流小综艺赚钱，我没拍过几部电影，但都有口碑，就因为不搞那一套，我还得接小广告片赚钱。听这小子说你魔术可牛逼了，但我都没听过你的名字，我之前找魔术师都没见过你呜呜呜”
    “你没见过我是因为我不是魔术师，我就是舒舒接的三流小综艺里的一个练习生。”
    陆云翩苦笑，不知为何他现在倒是产生了几分和林黎飞一块喝酒的兴趣，可能是年纪大了，见不得正直之人被压弯脊背，见不得意气风发的少年被生活磋磨得失去眼中的光彩。
    虽然他也做不了什么，但有些时候，人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而已。
    “你先回去吧，我跟他们聊聊。”陆云翩转头对晏琛说，对方点点头，并没有离开。
    林黎飞没有让其他人喝酒，自己一个人抱着酒瓶，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几年的心路历程。
    他想弄一个好看又有意思的反赌电影，因为他的父亲曾经就是因为沉迷赌博破产，所以他一直想拍一部电影用来警示大家。
    他还冒着被打的风险潜入地下赌庄，就为了看别人如何出老千，了解他们怎样把一个正常人拉入赌博的深渊，让人深陷其中倾家荡产。
    所以当投资人想把这部电影改成爱情片时，他宁可失去一切选择不拍，也不能让罪恶的赌博成为爱情剧的背景。
    陆云翩对此深有感受，所谓十赌九输，能赢的永远只有庄家。
    将无辜人的人骗到赌场，用小利引人上瘾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宠儿，然后用老千把人吃得连皮都不剩，这才是赌博的真相。
    可惜很多人都不知道，只会在赌桌前苦苦哀求幸运之神的眷顾。
    “听说你魔术整得挺厉害的，给我看看呗，以后要是有朋友需要魔术师，我给你推荐推荐。”林黎飞脸颊通红，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依旧惦记着自己想解决的技术问题。
    陆云翩的内心也因为那些故事而难受，他从地上随手捡起一些牌。
    他从里头抽出四张不一样花色的扑克，然后用手往上一抹，那四张牌就在大家的眼下变成了清一色的红桃A。
    “你的想法是对的，赌博害人，运气永远比不过老千。”陆云翩叹了口气，将牌放到桌上，只可惜这个电影再也拍不下去了。
    林黎飞那哭肿的双眼都不敢眨一下，嘴巴夸张地张大，过了几秒又嚎啕大哭起来：“我为什么那么晚才遇见你？要是再早一些、再早一些，我卖房也要把它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