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叶问了第四个问题。
    “现实的蓝星世界……还有几个活人？”
    这个问题，沈鸿回答没有先前几次干脆利落。
    “……病毒过于特殊，哪怕人类将其攻克，研制出针对性的药物，但药物只能救人身体，却无法让他们真正苏醒。进入《九重天》的人意识都被困住，变成了植物人。”沈鸿无奈道，“全球人类都陷入长眠，而在长眠前，各国联合建立特殊机器机构，将人类的游戏仓转移到一起，由专门的机器人循着设定好的指令，定时给游戏仓更换维持生存的营养物质。”
    某种意义上来说，《九重天》才是真正的灾难。
    裴叶看着沈鸿，明白了他的身份。
    他不是人类，而是类似太昊一般的超级智能？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拯救全人类？”
    “是的。”沈鸿点头，“这是我的创造者给予我的最终指令。”
    裴叶：“……”
    _:3∠_
    她发现友人设计的游戏副本挺有意思。
    玩家不是正在救世就是走在救世的路上。
    反派也闲得蛋疼，天天要毁灭世界、毁灭人类。
    “世界”和“人类”得罪谁了？
    裴叶不懂。
    兴许这就是二刺螈的浪漫吧。
    “听着工作量不小啊，那你成功了吗？”
    沈鸿摸了摸还算茂密的头发，忧愁道：“正在努力，但目前碰到了点儿麻烦。”
    “什么麻烦？”
    “我入侵了《九重天》的服务器和核心中枢，接管服务器的维护和更新工作，拿到了最高权限，才发现这个游戏世界并不稳定，处处都存在漏洞和bug。这些东西会影响游戏数据，这些数据，包括生存在这里的玩家意识。意识一旦完全消散，现实世界的身体就会彻底死亡。”
    沈鸿原先的打算是接管《九重天》游戏，强行将所有玩家踢下线。
    结果发现这一招不行，最糟糕的是游戏世界正处于崩溃边缘。
    到处都是bug。
    他只能想办法修复游戏bug，让游戏世界稳定下来，再想办法唤醒沉睡的意识。
    这些都不容易做到。
    最棘手的是玩家在虚拟世界轮回转世太多次，在他们的意识中，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他们的认知都受游戏世界影响，根本不会怀疑自己的世界是虚假的。
    沈鸿若不做好准备就将他们强行踢下线，十有七八会造就出一批疯子。
    别的不说，地狱血池那堆“罪人”就彻底废掉了。
    这跟人类科学家设下的指令相冲突。
    “原来如此。”裴叶想起栗山秘境那一回，沈鸿给自己的盒子装满了代码符号，有了这些玩意儿，栗山秘境才重新建好，“人类兴亡，匹夫有责。沈道友，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的吗？”
    第748章 真正的大boss
    按照先前游戏副本的尿性，不管主动还是被动，裴叶或多或少都要参与隐藏主线的剧情。
    “……方才还发愁如何请真人出手相助呢……”沈鸿说到这里，抿直的嘴角扬起欣赏的弧度，欣赏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裴叶脸上，那双烟灰色眸子灵动而又深情，“现在看来，分明是我太狭隘。咸鱼真人高风亮节又有仁人之心。天下苍生有难，真人又岂会袖手旁观？”
    说罢，沈鸿面上浮现三分惭愧。
    他不该有丁点儿迟疑的，咸鱼真人根正苗红的好人，人品无需质疑。
    裴叶：“……”
    饶是脸皮厚如城墙拐角的裴叶也生出三分心虚。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掏出一把阿崽珍藏的水果夹心硬糖，也是典藏限量版的。
    沈·裴叶吹·鸿看着静静躺在裴叶手心的糖果，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
    “这也是道友从家中孩子手中收缴来的？”
    裴叶灵巧拨开糖果衣，将散发着水果香气的糖放在唇边，舌头一带便卷入口中。
    浓郁果香在唇舌间蔓延开来，难怪阿崽喜欢吃，味道的确是非常不错：“我趁着它出门玩耍的功夫，将它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零食’全都一网打尽了——这是对小孩子撒谎的小小惩罚。”
    裴叶好奇阿崽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在她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将这么大箱子零食偷偷藏起来。梳理一番，她发现了真相——阿崽曾说有几百口邻居欺负它，拆了它的小屋，搬空冰箱和零食库，甚至连浴室的浴霸灯都卸了——这事儿应该是真的，但阿崽“监守自盗”也是真的。
    蛋崽年纪多大啊，居然学会瞒着阿爸了。
    裴叶觉得有必要向它树立一下威严。
    你阿爸终究是你阿爸！
    沈鸿脸上的笑容更加不自然了。
    他讪讪地转移话题，谈起正事，只是表情有那么几分不自然。
    “有些事情，的确需要真人出手相助——”
    “沈道友请说，但有所求，绝不推辞。”
    “《九重天》因为错误过多导致世界基石摇摇欲坠，受错误漏洞影响最大的是被困在这个世界的玩家意识……不瞒真人说，部分玩家意识数据被漏洞破坏吞噬，现实世界的身体也彻底离开了人世，情况不容乐观。当务之急是修复漏洞，减少伤亡。游戏世界稳定了，再用强大的精神能量刺激他们的意识苏醒，才有可能将他们强行踢下线。”
    裴叶仔细琢磨沈鸿这段话。
    为难道：“我不会修复漏洞bug……”
    毕竟不是学这一行的，她打仗可以，但敲代码就很为难了。
    沈鸿温柔道：“这个不用担心，这部分工作交给我。但——因为我是采用非法手段入侵《九重天》的服务器和核心中枢，渠道不正规，本身也是被它们排斥的。修复漏洞不能由我亲自出手，一旦亲自出手，反而会暴露自身，倒霉一些，兴许会触动《九重天》的自我保护机制。”
    “哦，这就是栗山秘境那回你委托我修复而不是自己现身的真正主因？”裴叶明白了，沈鸿这么解释，很多事情都有了合理解释，不过——“你说的自我保护机制是什么？触动会如何？”
    沈鸿叹气道：“自我毁灭程序。”
    裴叶：“……”
    触动自我保护机制会启动自我毁灭程序？
    真是神一般的骚操作。
    这跟为了阻止别人自杀，所以一枪杀了那人有什么区别？
    沈鸿道：“真人只需像栗山秘境那回帮我就行。”
    裴叶点头应下。
    如果只是栗山秘境的难度，她不介意帮忙。
    不过，直觉告诉她，她要帮的忙不止这么一桩——沈鸿不是说了么，最后还需要【用强大的精神能量刺激他们的意识苏醒】，才有可能将整个世界的玩家全部踢下线……
    如果是真正的仙侠世界，所谓的“精神能量”，玉谨真人几个都有，奈何不是。包括凌霄宗五子真人在内，全体修士以为的修炼其实就是刷怪做任务攒经验提升等级，跟修仙中的正统修炼完全不一样。他们又都是普通玩家，自然也不会有真正的“灵识强大”、“精神磅礴”。
    所以——
    裴叶觉得这才是她真正要干的活儿。
    果不其然，沈鸿又面露为难之色。
    “沈道友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
    沈鸿袖中的手中不自然地蜷缩起来，指尖捏着袖口上的暗纹，仿佛在迟疑什么。
    过了三息，他才重新开口。
    “的确是有一桩不情之请——”
    裴叶问：“你是想让我帮忙用精神能量协助你唤醒沉睡的玩家意识？”
    她直接说出沈鸿想说的。
    后者点头：“是……不过，这事情并不容易。咸鱼真人也看过‘地狱’，这原先是让玩家意识沉睡修养的地方，但因为错误数据的吞噬破坏，反而成了囚禁玩家意识的‘地狱’。在一次次虚假轮回之中，玩家彻底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原先又是什么身份，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地狱’那批玩家其实还好处理，最麻烦的是现在还活跃却不知自己是玩家身份的玩家。他们的记忆只有游戏世界中的‘今生’，也接受了这样的世界观，这些都会成为真正自我意识苏醒的阻力。”
    裴叶皱眉。
    这的确是件麻烦的事情。
    以玉谨真人举例。
    他在游戏世界中经历了数百年，这些记忆数据都是真实存在的，一旦觉醒了真正的自我意识，想起来自己其实是玩家，记忆难免会发生混淆，甚至对自我认知产生质疑和分歧。
    心性坚毅者，兴许能调整过来，克制自己的行为。
    怕就怕那些心性一般的普通人，大概率会成为影响社会稳定的危险份子。
    毕竟真正的天才和傻瓜只是少数，大多都是不上不下的普通人，既不太聪明也不太愚笨。
    裴叶提了个建议。
    “那就不能将他们的记忆删除了？”
    玩家的记忆在游戏世界就是一堆数据。
    删除了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沈鸿表情有些微妙。
    “这的确是一条办法，但——咸鱼真人，我不能直接介入的。”
    他无法直接删除玩家在游戏世界产生的垃圾记忆，会触动《九重天》的自我保护机制，
    而删除记忆的手段，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跟灭世有什么区别呢？
    裴叶：“……”
    这是准备赶鸭子上架，让她当一回灭世大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