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钊走近了,才听清陆时琛在问什么——他在问孟若姝那天被实施猥亵的具体时间,还有猥亵持续了多长时间。
这话立刻激怒了孟钊,这半年多以来,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在孟若姝面前避而不谈那件事,想让她慢慢遗忘掉,而陆时琛的这几句话直接摧毁了他们的努力!
在看到孟钊的一瞬间,孟若姝站在原地,“哇”地哭出了声,哭得撕心裂肺。
孟钊捏起拳头,又一次重重地朝陆时琛挥过去。
相比上次在操场上的那场打架,这次的后果要严重得多,有路人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把他们俩拉开,带到了派出所里。
按规定,打架斗殴是要被拘留的,但因为两个人都未满十八岁,警察便试图让两人和解,谁知两个人都没有和解的想法,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待了好几个钟头,把派出所警察都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最后还是陆成泽赶过来,替陆时琛向孟钊道了歉,这件事才算结束了。
孟钊看着那张纸上按时间记录的线索,心绪复杂。难道说……当时陆时琛逼问孟若姝,就是为了收集线索,证明孟祥宇是被冤枉的,然后把证据递给周明生和陆成泽?
但这手段也真是不近人情……明明知道孟若姝遭遇了侵犯,怎么能那样逼问一个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女孩?
孟钊又想起自己先前对陆时琛的评价——说他不近人情吧,偶尔做得事情还挺有人味儿。
陆时琛这人真是……让正常人难以理解。
孟钊把文件袋放到副驾驶上,启动车子,开着车的时候,脑中那个关于高中陆时琛的影像始终挥之不去。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是陆成泽先去找了周明生,才有了后来师徒二人的那场合作,没想到事情追溯到最初,居然是陆时琛先踏出了那一步。
在孟钊的记忆里,高中时陆时琛的确翘过一次课,准确地说,是翘了一周的课。
孟钊当时心情绝望,不久前他去求过陆成泽,希望陆成泽能帮他舅舅一把——陆成泽声望很高,曾经在法庭上逆风翻盘,帮一群无助的农民工打赢过一场看似不可能的民工讨薪案,也因此在全国范围内名噪一时。
但那会儿陆成泽工作忙碌,根本无暇顾及孟祥宇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于是就婉拒了孟钊。
那天之后,孟钊觉得舅舅翻案无望,开始计划之后的事情,他甚至做好了退学的打算,毕竟孟祥宇一旦入狱,家里的收入来源就断了,仅凭存款是无法负担舅妈的医药费和孟若姝之后的学费的。
孟钊打算好了,如果二审法院还是维持原判,他就退学去打邻市黑拳,据说打赢一场能挣不少钱,他觉得自己没有别的本事,但打架的水平还是可以的。
与此同时,没有人知道陆时琛去了哪里,陆时琛只让他的同桌帮他请了一周假,连班主任会不会准假都没管,就那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一周。
翘课一周算重大违纪,陆时琛当时还因此被记了过,班主任质问他去了哪儿,他只微垂着头缄口不言,孟钊当时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请假,还撞见了这一幕。
后来班主任在班里大发雷霆,说有些同学不能只顾着发展成绩却不发展品德,明里暗里把陆时琛批评了好一顿,孟钊记得班主任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时候,陆时琛就坐在座位上做练习题,好像挨批的那个人跟他无关似的。
高中那会儿班里都是尖子生,每天都过得相当平淡,陆时琛翘课一周这件事,已经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一时之间,猜测陆时琛到底翘课去做什么了,成了班上同学最感兴趣的话题。
饶是孟钊当时心思不在班里,对这件事也印象深刻。
因为那一周的翘课,陆时琛错过了那次周考,于是在下一周周考的时候,按照成绩排座号,他坐到了全班最后的位置——也就是孟钊以往的位置。
而孟钊,因为交卷前随手在答题卡上涂的两个C全部蒙对,以4分的总分在班里排名倒数第二,坐到了陆时琛的前面。
孟钊记得这件事是因为,那次周考之前他刚接到消息,那个经常在电视法制节目上出现的,在全国范围内都鼎鼎有名的周明生教授主动找上门来,说要接舅舅孟祥宇的案子。
因为这个消息,孟钊连日来的沉闷心情好似拨云见日,连眼前天书一样的数学试卷都变得有点顺眼了,他尝试着做了几题,结果发现一题也不会。
他听到身后传来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应该是陆时琛正在纸上运算,孟钊从那时起才把注意力分了一点给学业,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因为舅舅的这桩冤案,高中这两年他几乎一节课都没好好听过,曾经他也曾畅想过考上大学的场景,如今大学似乎要跟他无缘了。
有了周明生和陆成泽的强强联手,事情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周明生那时候就经常跟孟钊说“尽人事听天命”,虽然不知道二审的结果怎么样,但孟钊总觉得压在他肩膀上的那副担子变轻了,他可以承受这件事情的任何结果。
高三上学期,二审结果终于出来,那是孟钊最后一次翘课,从法院出来的时候他还遇见了陆时琛,陆时琛应该是到法院找他爸陆成泽的,他们对视了一眼,但谁也没说话,然后就朝着不同的方向擦肩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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