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月黑风高，他换上夜行衣，身上抹了让狼狗昏睡的药水，趁着他所在大通铺的众人睡觉，脚步放轻，人影一闪，就出了屋子，猫在平日拴着狼狗的榕树上。
    “头，你说那些西凉人踩着东西做什么，黑疙瘩一块，又不值钱，回去烧柴火都烧不动。”
    将自己溶于黑夜的年三，耳朵灵敏的听见了朝这边走的两人。
    其中落后一步，侧着头的人正是平日对他们吆五喝六的监督者。
    “谁知道，放在我们手里也卖不下钱，甭想了，天明了还有一队新人要来。”
    两人巡逻完就坐在两堆乱世上，一个叼着烟嘴，一个摸着石子玩。
    “头，这个矿快被挖空了，下一步咱们去哪。”
    摸着石子玩的人长着一双三角眼，吊梢眉，有些似京剧里的判官。
    “少说得两个月，容我想想。”
    另一人砸吧着烟嘴，这里不让吸烟，怕有火石，燃了起来，他心有鄙视，人前人后也遵守着秩序。
    这儿说到底就是石头上，顶多能挖出玉石来。
    他也见过成框运出的黑黢黢的玩意，根本不是玉石，宝石类的质地，还越开越多，有漫山遍野开的架势。
    “头，你觉得南边那座怎么样。”
    “你说梁山。”
    “嗯。”
    三角眼语气有些莫名笃定，他也说不清，就是有一股不去会后悔的直觉。
    “你小子。”
    头没同意，用嘴上的烟杆敲了下他，心里谋算着，梁伤是小渔村依山傍水的仰仗，挖空了容易改变风水，这事，明个得去找风水先生。
    “登儿，你明这会找个风水先生来。”
    “头，你同意啦。”
    “总得先看看。”
    这里边带着让人窝火，他们负责的矿永远是别人开采过的，送来的搬运工人也是别人挑了一圈剩下的，这次他得给自己谋个大的。
    “哥，南边这座可是上面的，你想找什么换过来。”
    开山也是有讲究的，更不用提监督者狼多肉少，好的早被抢走了，要想新开，非得经过上面的同意不可。
    季全用讳莫如深的神色打量他一眼，登儿紧俏的闭上嘴巴。
    “此事切记，不可让他人知道。”
    待在树上的他人幸好有罡气护体，夜晚更深露重，穿的单薄，也不觉冷。
    牢房内的人屏息着听，年三忽然结束了回忆片段。
    “他们二人想着开采新的山头，因为开采的越多，他们越能往上爬，可惜，时运不济，他们没有搞到等价的东西去换，之前的监督之责也落到了我身上。”
    这就是你消失不见得理由，如澜与戈零同时凝眸盯住他。
    年三讪讪一笑，接着道：“接触的更多，终于让我摸到了一丝影子，黑色矿物质精度虽然没有打造神兵的玄铁纯，用来制作普通的刀叉剑戟却是绰绰有余，甚至韧性更足。”
    他内心震惊，本想着顺藤摸瓜扯到幕后之人时，上头命令他们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察觉他们有天大阴谋，果断的从里边退了出来，三月时留了一封信给吴千。”
    自己躲在暗中调查，不想他隐于暗处，就有一股势力找上了戈零。
    被他瞒着的戈零当即暴怒，将人全部关进了大牢，亲自审讯了三天三夜，才从敌人口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翌日，轻装着简的去找人，这才频频与各地的城主，州府联系。
    他看的暗中焦急，只能派人跟着副将。
    “你们如此，将浙闽两地的百姓置于何地，海寇来时，群兵无守，也没有代行职责的，你敢说不是你的错。”
    此人大义凛然，如澜不反对他为国为民的心思，可是他的做法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夫人稍安。”
    如澜涨红了脸，一双灵动的眸子似染上了腊月的寒梅，冷冷的冲着二人。
    戈零没有辩解，低着头受了，年三则是委屈的冲将军眨了眨眼睛。
    两人眉来眼去一番，如澜不好人前驳了池将军的面子，硬生生的站着，身上的寒光凛凛。
    “呃，百姓们提前被安置好了，就在宁无为那里被屠城的几个镇子上。”
    如澜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百姓没事就好。
    她不想问了，江侍郎却奇怪了，“你们怎么移星换人的，去北边不得经过这里。”
    “你忘了这是水路，还有陆路么。”
    许侍郎提醒着，他才恍然大悟般，用神奇的眼神看着两人，“所以，城中百姓的消息是你们误传的。”
    “什么误传，不都死光了么，只是有人未雨绸缪，给北疆添丁兴旺，带着浙闽两地的农耕纺织牧鱼技术过去传播，促进两地民众友好交流。”
    话刚出，如澜厉声打断了他，眼里闪着犀利的光芒。
    许侍郎心下骇然，见到众人面上平静神色，紧紧地闭上嘴巴，将自己的话烂在肚子里。
    年三此刻也不顾忌了，促狭的眼光在如澜夫妻身上来回扫射，眸子间多是不明之色。
    “咳咳。”
    将军出声示意，兄弟，你知道就好。
    “不用谈正事，不整理其中蛀虫，接回民众，百废待兴懂不懂。”
    如澜语气不善的活力全输，对着里边的人，尤其是两位为首不尊的将军。
    “弟妹可真是名贤内助。”
    忍住心中的爆笑，年三一手揽住戈零，身子稍微有些抖动。
    吴千看着如澜周围越来越阴沉的低压，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有时候有不靠谱的顶头上司也是一种灾难啊。
    “大人，邢少府回来了。”
    如澜的眼睛微缩起来时，吴千的近卫匆匆过来，还带回邢少府的消息。
    “两位将军，各位侍郎们，我们移步吧。”
    吴千打起精神，快速将注意投到工作上面。
    几人回到府中，如澜远远落在后面，到了分叉路口，径自去了后院处。
    “弟妹不见喽。”
    年三将军明亮的眸子中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大字：幸灾乐祸。
    “你的副将呢。”
    将军的语调平稳，和善的回了过去，至少夫人在生气时还在回护他。
    吴千的脚步走的更快了，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