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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书房有一白玉四方案,云蔺正端坐在一头,将数册卷轴推到了姜昭面前。他沉静敛笑,将来意说明:“此为臣入朝野以来,所划分的朝官派系,亦有记录些许朝官龃龉之事,兴许对殿下有所助益。”
姜昭闻言,倒是饶有兴趣地接过瞧了瞧,可便是这么瞧着瞧着,就忍不住正襟危坐了起来。昔日结识云蔺,倒也知晓此子心思缜密,行事知进识退,非池中之物。眼下不过八品监察御史,便能将朝局党派了然于心,还在不动声色间,收集了不少朝官的把柄,当真是让姜昭心生讶然。
良久之后,姜昭合上卷册,感叹道:“云泽芜,我倒是小瞧了你呀。”
云蔺敛眉,面色依旧沉静:“说来惭愧,臣身为监察御史,所见诸多龃龉之事,却未必有力将此解决。”
他眼瞳浅淡,覆有哀色,“先前我曾去往豫州各县监察州府,多见州府中饱私囊,却因其背靠王谢两党而敢怒不敢言,故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行贪污之举。殿下,你说可笑不可笑?”
王谢两党起势于姜砚即位之后,倘若真有可笑之处,也应当是君王毫无作为,使得朝廷乌烟瘴气。这样想来,姜昭又如何会觉得可笑?她只能苦涩地道:“错不在你。”
云蔺行事本就不是属于一往无前、头破血流的孤勇,他善于审时度势,行自身所能行的事情。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他一直以来所秉承的行事原则,姜昭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指责的。
云蔺道:“对错在谁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解决这些事情。谢国公入狱将斩,谢党群龙无首,已不足为惧。但此消彼长,没了谢党的抗衡,只怕王党猖獗,让王符把控了朝堂。”
姜昭被柳彧困在公主府两月之多,一直对王符深得圣心的事情怀有疑惑,便请云蔺细细道来。云蔺在姜昭面前倒也不避讳,就将王符如何引诱君王修道炼丹、蛊惑君王修建道场道观的事情,逐一道来。
“岂有此理!”姜昭勃然大怒,当日救驾还奇怪皇兄怎会身着不伦不类的道服在贞观殿,更为奇怪的是王符身为朝官深夜竟还能在宫中。这下一切倒是都有了解释。
云蔺道:“殿下可知顾以观?”
姜昭困惑,“这又是何人?”
“此人是王符献上的道士,善占星之术,知过往晓未来,如今在宫中三清观常为圣人炼丹解惑,颇受圣宠。”云蔺解释道,“王符正是献上了此人,才一跃为中书令。”
姜昭半敛着眸子,心道:原来这些时日,王符竟做了这般多的事情巩固圣心。她忽然觉得好笑,此人无才无德,却偏好钻营献媚,而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在朝廷上倒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诸多有才之士压得翻不过身。
姜昭忽而起身往外走,云蔺见状诧异地问道:“殿下此去作何?”
那珠钗摇曳、流转华光的淮城长公主,在门前微微一顿,她扶着发鬓回眸笑答:“此去,自然是会一会那位神人顾以观呀。”
今日百官休沐,宫城之中略显清冷,姜昭入了应天门便乘坐上步辇直往道场。许久不曾在步辇之上细细观赏皇宫,她目光流转间,忽而心生苍茫。途中瞧见了贞观殿一角,她的目光却似被烫着了一般,转瞬即离。
曾经入宫门,只消走入贞观殿就能瞧见闲坐案前,笑谈家常的父皇母后,待到他们看到她走来,便会为她备上热汤。
父皇会笑问:“今日我家昭儿可过得开心?”
母后会温言:“昭儿今日可有中意谁家的儿郎?”
然而如今,什么也没了。
岁月多可怕,可怕到让昔日不以为意的东西,变作今日求而不得的美好。
步辇行至三清道场,姜昭的金丝步履才落地,便有人从观中迎来。姜昭扬目看去,只见为首之人身着道服,对着这里遥遥拱袖。长带翩然,玉冠束发,他的面容颇为白嫩,但周身气度却格外老成持重。
姜昭猜想此人兴许是顾以观派来迎接她的道士。
倒是好灵通的消息。
姜昭扬眉上前,正要来个下马威,却见此人递上了一面素帕。姜昭不明所以,也不肯接过,只是挑剔地道:“你们道士迎客,莫非是以此为礼?”
这道士解释:“今日算到有贵人来此,故而相迎。只是贫道走近一看,见贵人神有哀色,才送上素帕。”
且不说其他,此人察言观色倒是一流。姜昭冷笑道:“听闻此处有位道长名唤顾以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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