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甫一出现便直奔自己而来,教那太监误以为是他的同党前来劫人,大惊之下将他打作贼子,要就地格杀,不得已张瑜只得出手结果了他——这一刀下去,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好歹在官场打了十几年滚,此等把戏他不可能察觉不出来,不论这个凤孙是真是假,他对他生不出多少好感。
“将军自便即可。”朱持晖上过药粉,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你伤我胞弟,我逼你落草,咱们也算是两清了。”
这次围剿襄阳城,神机营打头,京畿大营压阵,花了好些日子才把李持寿逼出城外,他亲手打断了他的两根肋骨,一句‘伤我胞弟’算不得言过其实。堂堂七尺男儿欺负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固有以大欺小之嫌,然军令难违,他也无可奈何。
“妈的……”托了陈若文爱摆排场的福,大军距此地仍有一段距离,张营长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实在堵得慌,耷拉着眼皮不肯再说话。过了没一会儿,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过来与朱持晖道:“殿下,叁爷醒了。”
拢共五辆大车,装的都是子弹辎重,临时腾出一辆来给伤员安枕休息,舒适度什么的自是不必指望。二爷一上车便听老叁倒吸了一口冷气,哪怕躺在褥子里,依旧满头满面的冷汗,不知是伤口作痛还是心里委屈,他听到他断续着连问了两遍:“是二哥吗?”
朱持晖吸吸鼻子,拿衣袖将他额上的汗珠仔细擦干净:“是我。”
李持寿吃力地弹开眼睛,短短一眨眼的功夫,眼角滑下两行湿湿的泪痕:“二哥,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娘就不会死了。”
当日华仙公主将他托付给城门卫的卫指挥使,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爹的儿子,华仙少时与这位卫指挥使有过几面之缘,婚后曾将他招为入幕之宾,直到幼子出生才渐渐断了联系。城门卫不受五城兵马司统辖,唯一的职责就是戍守禁中,换句话说他是绝对中立的,如果有人胆敢攻打紫禁城,他有足够的能力和名份参战自保。朱未希一生没求过什么人,那日竟不惜放下身段苦苦哀求道:“几日而已,随便找个地方,给他些茶饭就行。”
怡王府、公主府的所有力量都被调度起来,他们必须确保万一事败,朱持晖能够安全离京,是以哪怕再偏心幼子,公主也分不出余力安顿持寿,他姓李,不姓朱,他不够重要。
每每想起这件事李持寿总是无比痛恨自己当时的不懂事,为什么不肯乖乖听娘的话,为什么要耍脾气,为什么不叫她快走?
“如果不是因为我耽搁了时间,娘和爹就不会被端王的人抓住……”
他还是称呼李沅为爹,晖哥儿心里一抽:“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出的城?”
小哥儿的一双眼睛定定看着他:“公主府那条街被大火烧了个干净,娘教人割下了头,后来表姐也死了,卫指挥使说事情已经过去,我再留在京城也只会空惹伤心,想法子将我送出了北京……”
一没有钱,二不认识路,离开京畿他就被拐子一棍子打晕,辗转卖去了许多地方,到达襄阳时李持寿早已经被打没了脾气,冷不丁听见买主议论藩王造反的事,脑子一热,脱口道:“我要见知府,我是凤孙!我是华仙公主的长子!!”
怎料襄阳早已经被一伙山贼控制住,他们虽没见过凤孙,也知道年纪对不上,为首的贼头见他确实操着一口京城口音,行止谈吐皆不凡,令他戴着面具出来招揽人心。李持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们并非罪大恶极的坏人,他们答应我,等打进北京,要杀了皇帝和太后为爹娘报仇。”
“好了,”那伙人的下场根本不用猜,朝廷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蝼蚁,其中唯一有价值的便是‘凤孙’,朱持晖不欲他再劳神,“你先休息,天亮了咱们一道回山东去。”
“二哥,”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派人给李家递信,李持寿深知自己对李氏而言是个污点,闻言不由急了,“二哥,我——”
“别想那么多,有哥哥在,你只管养伤要紧。”
天亮后能见度变高,极目远眺时能看见不远处村落飘出的袅袅的炊烟,张瑜磨磨蹭蹭不肯先行离去,心里等着凤孙开口挽留。朱持晖并非不想将此人和神机营收为己用,一来刚与寿哥儿重逢,神思难宁;二来张瑜对他不满,他对张瑜何曾没有疙瘩?颜姐姐的仪宾与亲兵连夜往天津借兵,不是被他从中阻挠,事情未必会发展到今日的地步,爹娘与颜姐姐也许都不会死。
两拨人分道扬镳,走了没几里路,负责探路的秦力回来道:“殿下不好,惠王的人追来了!”
近乡情更怯(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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