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朱持晖抱着她的备用枕头,还想顺势霸占她的被子:“你的这个软,我要盖。”
她没好气地瞪他:“不给。给你我盖什么?”
这床被子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大约是去年进京前李府的一个针线嬷嬷给她做的,针脚细密不假,绝没有到胜过公主府许多的地步,不知道他看上它什么了,见一次就嚷嚷一次。
“那你分我一半。”二爷直接往她床上一倒,叁两下踢掉鞋子,恨不能立时钻进被窝里去,“好了,我睡了。”
李持盈:“……”
他的年纪渐长,主意也愈大,服侍他的丫头们只敢好言劝告,一次不行就算了,连开第二次口的胆子都没有,闻笙馆的丫鬟就更没资格说话了。大姑娘半天不见有人站出来说他,干脆也脱了鞋躺下去:“夜里蹬被子我就把你赶出去。”
横竖这床够大,睡五个他都绰绰有余,不怕两个人因为抢地盘打起来。
奸计得逞,晖哥儿自觉满意了,睫毛忍不住抖了抖。李持盈扭头让人吹灯,帐子里一下暗了下去。
两个人都有点睡不着,他是快乐和得意,她是心绪未宁,脑子里的乱麻没能完全梳理开,心情仍未彻底平复。过了约一盏茶时间,李持盈望着帐子顶开口说:“其实我今天不是出去见陆姑娘的。”
朱持晖唰的掀开眼皮:“那你做什么去了?”
穿得那么郑重其事,也没带丫鬟。
“我去见我表哥了,”这会儿她能自自然然地承认与严璋的血缘关系,当着他本人就不行,“就是我娘兄弟的儿子。”
他瞬间警觉起来,来到北京这么久,哪怕把牌位都接来了,她从没提起过她的母亲。也许是怕华仙不高兴,也许是身份尴尬,总之她没有提起过那个人。两人不同母,这是打从一开始就摆在台面上的事实,他没打算强迫她认他娘做母亲(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不现实),也无法否认自己的娘可能对死掉的那个严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至少府里的下人婆子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跟你说什么了?”朱持晖不自觉地有点生气,“你、你居然背着我去见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仿佛凭空挨了一记拳脚,胸口自然而然地升出一股遭人背叛的愤怒。然而下一秒李持盈抓住了他的手:“你小点声行不行?大吵大闹什么呢!”
她的手稍微有点凉,指骨细细的,他立刻就没那么生气了,但还是吹胡子瞪眼地哼了一声。
“他跟我说了不少你娘的坏话,说我母亲的死可能与你娘有关,希望我能用这件事对付你娘……和你。”大姑娘慢慢地说着,忘了松开他的手,“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几分真几分假,毕竟这件事过去了太久,就算有疑点,很多事也已经无法查证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内心深处她不太愿意恨人。固然感恩严夫人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说实话李持盈并不怎么爱她,假如换成前世的老妈,她豁出一条命去也会跟仇人死磕到底,要他/她血债血偿,但今生……她并没来得及与严茵如何相处,因此深觉对不起她的一片爱女之情。
听到前半段时晖哥儿心尖一颤,作为儿子,且是长子,他很清楚华仙公主并不如外界盛传的那样温柔慈爱,皇家女人有几个好脾气的?为了得到一个男人弄死其元配这种事历史上不是没发生过,因此他不能打包票说‘我娘才不屑于做这种事,把事情查清楚就知道那人都是在放屁’,万一真如那个什么表哥所言,他与李持盈会变成什么样子?
半晌,二爷狐疑着问她:“为什么要对付我?”
她一脸无语的表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他翻个身面对着她,“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婴儿肥逐渐褪去,现在他这样侧躺着说话时已经脸颊一起不会突起一块了,大姑娘觉得有点遗憾,于是伸手过去捏了捏。
“嘶……你干嘛!”
“人是会变的,也许过几年你就有兴趣了。”
他斜睨着看了她一眼:“你很希望我感兴趣?”
“你感不感兴趣和我有什么关系?”李持盈切了一声,“行了,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说了一箩筐话,她困意上涌,身旁那个人倒来劲儿了:“倘若我真的成了皇帝,就给你封个县主,不,郡主。”
“抠不死你呢,皇帝的姐姐不应该是公主吗?”
“你又不姓朱,到时候肯定有很多大臣跟我吵架的,就像嘉靖爷那会儿的那个海瑞,说不定还以头抢柱,忠言死谏。”他边说边扳她的肩膀,“你翻过去干嘛?快翻回来!郡主也很不错了!”
“好好好,知道了,我要睡觉了。”
黑暗里二爷撇了撇嘴,到底是南边来的,不懂这里头的门道。皇室女眷看的不仅是爵位高低,还有万岁的圣宠。不得宠的公主见了得宠又有权有势的郡主还不是要低一头?啧,蠢死了。
夜半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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