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总督王新命察觉到的一瞬间,他的心情便急速下降,忍不住有些心浮气躁的抬高音量:“太子殿下不知,这堤坝并不是越长越好,要知道黄河水浊,带沙土而下,两岸为堤所困,水不能泻便容易引起奔溃之灾。”
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和胤禟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河道总督王新命的身上。
他眼中淡定从容。
河道总督王新命腰杆挺得笔直,沉稳镇定地往下继续说明:“此前靳辅大人在时,一年需要征用近万名百姓维护修建堤坝,花费治河费用近千万两,工程长达八年却不见成效。更何况俗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漫长的一条堤坝想要长期维护性价比实在是低得可怕。”
河道总督王新命微微挺了挺胸膛。
他对于靳辅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满许久,此刻更是一口气要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至于微臣仿制西汉竹络堵口的方法,在禹王台建坝,取材便利易于施工,其动用人力和财力都只需靳辅大人十分之一,堪称是价廉物美。”
竹络堵口乃是都江堰的特色。
河道总督王新命出身于四川,对这种方式聊熟在心,加上都江堰千年以来的稳固更是让他对此充满信心。
王新命斩钉截铁的话语让众人面面相觑。
毕竟他才是现任的河道总督,太子胤礽拦住了还想说话的两个弟弟,拉着他们重新回到马车上,一行人赶赴河道总督王新命所说的地方。
用实际去证明,用事实来说话。
简单来说……便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再说!
距离堤坝所在处不远的便是工地。
这里道路平坦,人潮汹涌。熙熙攘攘的工人们或是挑着担子,或是背着麻袋,或是推着独轮车,秩序井然的忙碌着。
眼见着太子一行人的车驾到来,所有工人们齐刷刷的放下手上的活计,脸上带笑磕头行礼。
太子胤礽笑着叫他们起身。
他细细打量着工人们,时不时提出几个问题。这些工人都是四处村子县镇里征召而来的农户,他们面色红润精神十足,带着一丝兴奋一丝雀跃踊跃回答着太子的问话,场面很是热闹。
无所事事的胤禟盯着看了一会。
他转过头兴致勃勃的扫视着整个工地,半响撇了撇嘴。趁着无人注意,胤禟附在四阿哥胤禛的耳边小声嘀咕:“这些人都是演戏的!”
“……演戏的?”四阿哥胤禛微微一愣。
“是啊——四哥你看他们的手和脸。”胤禟点点头。
胤禛顺着胤禟指的方向看去。
每一个工人的手掌上都是粗劣的老茧,看不出有什么问……等等!四阿哥胤禛瞳孔微微一缩,他性喜种田,除去胤禟以外阿哥们里面就数胤禛和农户们来往最多,也更是明白他们手上老茧的位置。
眼前这些百姓看着像是种田的农户充当的工人,可是看一看手心里的痕迹,却分明是持着刀剑留下的痕迹。
四阿哥胤禛的面色逐渐古怪起来。
他细细观察着工地上的人,赫然发现这些人时不时交换眼神,走路时更带着军人特有的姿势——这些根本不是被充来做工的老百姓,而是这里的官兵!
这个结论出现在四阿哥胤禛脑海中的同时,也让他一张脸变得黑沉如锅底。胤禛下意识想要上前告诉言笑晏晏的太子二哥,却被胤禟轻轻拽了拽衣袖:“四哥还有呢!”
“还有?”
“四哥,你再看看这里的地。”
“……地?”胤禛往下一看。
平坦的道路洗刷得干干净净,两侧还种植着树木……等等!现在仔细看来,这哪里像是正常的工地?工地应有的泥泞全然不见,铺设的水泥地甚至比官道还来得整齐清爽。
四阿哥胤禛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才免得自己愤怒的咆哮出声:这个工地是假的!这里的工人也是假的!
想明白之后的他也被这个答案惊得瞠目结舌。若是派遣官兵充作工人,还能说河道总督王新命许是担心有百姓动乱伤及太子的可能性,那连工地都是伪造的,免不了让人心生寒意。
河道总督王新命。
他到底藏着什么不能人知的秘密?
胤禛抬眸看向太子二哥。
那边的情形更让他心中一惊:只见江南江西总督傅拉塔、漕运总督马世济、江苏巡抚洪之杰、安徽巡抚江有良、江宁将军博霁等人皆是言笑晏晏的立在太子身后,竖耳倾听着太子殿下、河道总督王新命与工人们的交谈。
……不是这些官员也被河道总督王新命所隐瞒,就是所有人都是这一场大戏的演员。胤禛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一股火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他抬步就要去寻太子胤礽,却是被胤禟一把抓住:“四哥等等!”
四阿哥胤禛眉心紧锁。
他又怕争执引来其他人注意,只能压低了声音悄声询问:“九弟,你拦着我做什么?这王新命胆大包天,咱们应该立刻告诉太子二哥才对。”
“四哥您稍安勿躁。”
胤禟附在四阿哥胤禛耳边嘀嘀咕咕:“我觉得这王大人怕不是还藏着点其他什么心思……咱们再好好打探打探,等回头再告诉太子二哥。”
“打探?”
“瓜尔佳侍卫刚才出去询问,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胤禟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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