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指指不曾开口的大哥,使个眼神让他不要说话。
大哥还没做出反应,这事说不定是什么误会,再者也不应该是他们上前质问。
温久山一开始就没认同这儿媳妇,所以见到葛娟的一瞬还有些愣怔,反应好久才想起是谁。
他看向自家大儿,担心他。
没想到温央这时出乎意料的平静,方才的不冷静仿佛都是假象,只是微红的眼眶出卖了他表面的不在意。
“你们等我去买饭,马上回来。”
温央说完就向葛娟离开的方向跑去,也不知道是真买饭还是其他。
这天太热,晒的人根本没胃口吃饭,但谁都没有拦下温央,直到背影消失在拐弯处。
温路来城里次数多,到周围一个随便支起的小摊子要点水解渴。
昏睡的温老太也在树荫下的平板车上醒来,迷迷糊糊记不清人,只是摸着温久山的手瞎嘟囔,没必要花冤枉钱,也就是到时候了。
做子女哪里舍得老人受苦,温久山安抚不花什么钱。
炎热让人忘记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温央从路那头走来。
皱巴巴的短袖白衬衣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温央仓皇收起质问时的歇斯底里,领着几块糕和饺子,连汤带水打包过来。
温善善吃了一块花糕就放下了。
谁都没敢问温央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下午医院开门,排队检查看医生,几人分工也没有很累。
到最后,医生也只是说老年人年纪大了,年轻时候身子亏损太多,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很不容易了。
要想进一步检查就要去省里的大医院,那里医疗条件也比小县城好。
“不过老太太这情况也不一定坚持到那时候,不如安安稳稳度过这段时间。”
医生低头写药方,随口叫了下一位。
八十年代的医疗水平,加上晋城是个小县城,检查也只是看个基本,什么大病都做不了主。
回去的路上众人心情沉重,倒是一直躺在床上的温老太难得出门感受新鲜空气,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儿子以及三个孙辈说话。
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温久山背着人偷偷摸把眼泪开始烧饭。
温老太继续躺着,闭上眼好似又睡了过去。
温路趁长辈都不在,才敢偷摸去问温央到底怎么回事。
黑漆漆的屋里没拉灯,只有外面烧饭小厨房露出的一点火光透过窗子钻进屋里,在一旁叠衣服的温善善也悄悄竖起耳朵等大哥的回答。
冗长的黑暗中,温央哑着嗓子用几句简短的话概括,一下午的忙碌让他忘记这件事,直到刚刚歇下,一幕幕才重新浮现脑海。
葛娟家成分不好,政审这一块卡得死,到哪里都受人冷眼,就连上高中考大学也有问题,这点他知道,但他不在乎,他相信以后的政策肯定会完善。
只是他不知道她异常在乎,祖上的地主身份加上父亲坐牢缘故,她就连出远门拿个介绍信都困难,处处受限制。
她说她想通过他改变,但他家长辈不同意,她几次怂恿都不成功。
然后她以温央为跳板,认识了不少体质内的人。
结果就是今天中午看到的样子,葛娟知道温央孝顺,也知道再磨几年温家肯定就能同意了,但青春年华就这么几年,她不想浪费在他一个人身上。
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万一最后鸡飞蛋打,她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葛娟上学时就聪明,要不是这样那样原因,绝不会只是初中毕业,现在只能在厂里当女工。
温善善张嘴想劝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当晚一家子安安静静吃晚饭,晚风吹过的刘桥进入睡梦中。
第二天一早,温善善刚起来刷牙就看到温久山带着温央出门,同样和她蹲在水池边的温路也没听说两人出去干嘛,只当去地上转转。
直到中午,两人才从外面回来,也没说干啥,只是温久山脸上挂着的笑藏都藏不住。
下午温央就回了县城,温善善和温路在小路边和他挥别。
稍晚的时候,凉风带过草木花香,直直迎向村头那处空地,村里的广播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好久之后才听到村书记通知大家晚上去村头看电影。
在精神生活匮乏的年代,一个村子至多一两户人家有电视,还是那种十几寸的黑白小电视,所以这种露天电影就成了大伙为数不多的放松活动。
广播刚关上,温善善就看到各家小孩从自家窜出聚在一起,他们兴奋的商量着,不少饭都不准备吃就要搬着长条板凳去等。
往常提前那么几天通知,这次不知为何,不过高兴的大人小孩都不计较这些,乐呵着提早结束手里的活。
温路靠着门,笑嘻嘻弹她脑门:“晚上你就跟着我,哥带你找个开阔视野还好的地方,保证没人打扰你。”
其实每次放的电影都一样,过很久才会更换,但大伙看的还是津津有味。
温善善已经看过两遍了,并不想重温那部武打片。
刘桥一月一次,每次放映员骑着那辆带杠自行车从远方过来,都能引起孩子们的一片欢呼。
放映员如果来得早,村里还会酒菜都背好招待,只等夕阳落山,开始放电影。
温善善笑着拒绝了温路,她宁愿吃完饭逛逛遛弯,这时的刘桥除了村头哪儿都安静,也不担心有坏人,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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