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孙太医年纪大,皇上又十分信任他,不让他告老还乡,担心他手脚不灵便,给他步辇来去的优待。
孙太医却摇摇头,推辞了,“听闻贤妃娘娘体态不舒,老臣顺道去看一看,路不远,老臣也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不必步辇了。”
福安听了讶道:“贤妃娘娘病了?”
孙太医道:“说是犯了头疼的病。”说罢一拱手,提着药箱,迈着缓慢而稳当的步伐往静华宫去了。
福安转回皇上身边伺候,却听他睁开眼道了句:“贤妃?”想来是听到了方才外边的交谈。
又闭了眼道:“罢了,左右今晚也是要去的,朕先睡会儿,你去知会一声吧。”
福安自去准备不提。
皇上睁开眼来,按了按扔隐隐作痛的腰间,脸色沉凝地可怕。半晌他在龙床躺下,极快地便沉沉睡去。
只是梦里不安生,梦里尽是些面孔模糊的女子。一时是个冷冷而端庄的,在远处看着他,一言不发,眼中似有讽刺意味;一时是个妩媚而妖娆的,红色的宫装层叠飞扬,若春桃之艳丽;一时又是个温柔淡雅的,她有一张令人心安的脸庞,明眸透出的柔光令人忍不住想靠近她,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突地,那女子化为一只猫,猛地窜进他怀里,亮出爪子在他腰间狠狠抓了一爪子,撕裂了龙袍,抓破了皮肉,一阵清晰的剧痛使他猛地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气,额上已是汗津津。
“皇上。”
外边静候的福安听到动静,忙进了来,已是见怪不怪,却也不敢多看,只躬身道:“皇上,底下已按照孙太医的药方抓好了药,又熬煮出来,陛下可要用药?”
皇上不语半晌,才抬起中衣袖子擦了擦汗,勉强稳住了气息,哑着嗓子道:“端进来吧。”
福安遂从小太监托着的托盘里,亲手奉了那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药汁来。
皇上接过去一口饮下,待福安取下了空碗又递上雪白布巾,他擦了口才淡淡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福安道:“酉时了。”
皇上转头去看那半开的窗户,外面天色果然慢慢暗下来了。
他收回眼道:“伺候我起来,摆驾静华宫吧。”
福安忙轻手轻脚地上前,替皇上穿戴整齐,方问:“皇上,可要传晚膳?”
“传到静华宫吧。”
接到了消息,贤妃早已在静华宫等候多时了。看皇上脸色不好,少不得关怀两句:“皇上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没什么。”皇上淡淡地,看了眼贤妃,难得也问了一句:“先前听孙太医说,贤妃今儿个不舒服?”
贤妃闻言不由得抬手抚了抚偏额,轻轻地笑了笑:“是头疼的老毛病了。不过孙太医杏林高手,妙手回春,新研制出了一味奇香,室内燃之可使人清神醒脑,缓解疲劳,舒缓心绪。臣妾在香炉里烧了一支,果然好些了。”
皇上似有所感,嗅了嗅带着一丝奇异香味的空气,转眼看到壁前香炉青烟袅袅而起,眉间没由来地舒展些许,轻声道:“怪不得朕从进来起就觉得有股好闻的味道,原来是这样。”
顿了顿,他又道:“这香用着既然好,边让太医院多送些过来罢,贤妃可要保重身体。”
贤妃听了这话,低头掩住了唇边的一抹讽笑,复又抬头感恩:“臣妾谢过皇上关怀。”
用了膳,稍作梳洗,皇上仍宿在静华宫,由贤妃侍寝。
只是原本在这里都能睡得好些的,这晚却越发噩梦频生,梦里光怪陆离,尽是些陈年的旧事、不详的画面……
半夜皇上又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
贤妃起来给他擦汗,脸色担忧,轻声细语:“皇上怎得这样寝不安席,可是有什么困扰着,不得释怀?……”
“贤妃!”皇上突地喊道,打断了她的话。
他一把紧紧抓住她替他擦汗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睁大着一双带了血丝的眼睛看着她,竭力地看着她,额上冷汗直冒,眼里几乎是带了一丝绝望。
他问:“贤妃,为何我总是梦到她,为何?”
贤妃被抓疼了手,轻轻蹙眉,似有所惑:“皇上梦到了谁?可是洪贵妃……”
“不是她!”皇上大声地打断了她,抓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唇里嗫嚅几次,终于说出了那话——
“是玉葫……庄玉葫!”
他眼里血红起来,带了一丝不易令人窒息察觉的恐惧,“我为何总是梦到她!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她为何总是在能力纠缠着我!”
贤妃低了头,似是在静静思索,半晌才开了口,语速极慢:“或许……是庄姐姐心里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吧。”
皇上一把丢开她的手,怒道:“她个淫。娃荡。妇!她死了一了百了,她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贤妃默然半晌,道:“皇上既然这样想,便是心中坦荡荡,那又何必管她呢。”
又笑了一声,劝道:“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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