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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追杀第11部分阅读

    赏一会,因为那三个模特在退场前准备上演压轴戏。但他瞥见了远处显得有些疲惫的许长征,才恍然觉察到,是离开的时候了。

    “感觉怎么样”坐进小车,两辆豪华奥迪缓缓离开展览厅停车场后,许长征看着旁边略显疲倦的杨文峰,笑眯眯地问。

    “还可以,”杨文峰答道,“挺好的”

    “挺好的”

    “车的款式很多,”杨文峰停了一下,加了一句:“模特也很漂亮。”

    “哈哈,是的,我也这样认为。”许部长爽朗地笑了,接过坐在前面的特工专为他们调制的两杯含酒精的饮料,递一杯给杨文峰,接着两人都品了一小口。

    “这次我们总算想到一起了,车美人更美”许长征含笑地说,“这还是第一次吧。”

    “第一次”杨文峰喃喃道。不错,这确实是第一次。两人这六天参观访问了很多地方,杨文峰不止一次露出疑惑,许长征都一笑置之,告诉他:你不要怀疑为什么一个部长会陪你到处玩,其实,我自己也一直没有多少时间游山玩水,这次就当我休假。

    两个人指点江山游玩了六天,外界看来表面挺热烈融洽的,但其实正如许长征所言,在几乎所有事情上他们的看法都南辕北辙。

    登上长城的时候,许长征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忙不迭感叹着祖国山河的巍峨壮丽和中华民族的勤劳智慧,杨文峰却突然冷冷地打断他,说长城只让他想到秦始皇驱逐民工的残暴的劣迹。至于说到中华民族的智慧,杨文峰面带讥笑地说,眼前的长城是明清时重修,北京政府又在十年内发动机关干部修补过至少三次的,清朝重修眼前的长城的时候,西方早就后来居上,用坚船利炮把他们的钢铁长城修到了中国的家门口的海上,哪像我们把长城修在自己国土的中央北京政府在改革开放之后再次重修长城,是为了吸引外国人来参观,这和当初秦朝暴君修建长城抵御“外国人”完全不是一码事……许长征的感叹旋即变成了叹息,不再说话。

    这一幕又在天安门广场上重演。当许长征在天安门广场中央兴奋地指点着开国大典的布局,中国第二第三代领导核心检阅共和国军队时经过的路线的时候,杨文峰却一会东张西望,一会细细在地上寻找。讨了个没趣的许长征问他在找什么,杨文峰声音平静地说:我想看看当时八国联军在这里留下的铁蹄印……想看看五四青年们踩出的足迹……想看看血迹是否擦干净了

    “早换过几十次了”许长征冷冷地打断杨文峰,心里一阵发冷。不同的东西在不同人的眼里看起来是不同的,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更让国家安全部部长气愤的是,共和国成立了半个多世纪,党和国家一直在努力统一全国人民的思想,统一全国国民的认识,可是为什么还如此千差万别

    他不甘心,他又带杨文峰到繁华的中关村、高楼大厦林立的经贸区、天津的开发区……作为国家安全部长,许长征平时也没有时间和心情游览参观这些可喜的成果,他自己看着看着就被感动了。然而身边的杨文峰的表情却越来越郁闷。这次许长征不用问也明白他在想什么,和自己看到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不同的是,身边这个杨文峰看到的一定是境况日益穷困的下岗工人和进城打工的民工……

    这六天里,有好几次他都想放弃,他没有必要这样忍耐一个网络作家,自己太客气了。然而,他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接近眼前这个人,他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眼前的人对于他,可以说是一个谜,他不但不知道这个谜的谜底,他甚至还没有完全搞懂这个谜题。而这个谜,除了他和年近八十的老军委主席,他相信,没有几个人可以理解,包括他最得力的两位部下情报局长康伴智和侦查局长沙伟。

    他早知道眼前的杨文峰看问题的角度和自己格格不入,这些他从杨文峰张贴在网络上的两本小说中都一览无余了。说起那两本小说,许长征部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读到那两本小说的第一个晚上就失眠了,他坚信他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那两本小说里无疑隐藏着密码般的神秘之物,等待着他去揭开。在他读第二遍的时候,他开始相信,目前自己面临的诸多不解和困惑也可以在这两本小说,不,是三本小说,还包括那还没有贴出来的第三本小说致命追杀里找到答案。

    想到这里的许长征浑身打了个冷颤,小说的作者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他心里不觉升起了阵阵恐惧。他想起了“死魂灵”,自己当时分配他任务时曾经特别提醒他,接触杨文峰之前,务必仔细阅读他的两本小说。但“死魂灵”自恃深谙人类灵魂的致命弱点,把部长的交代当作耳边风。结果在和杨文峰简单交锋后,“死魂灵”自己失去了灵魂。

    牺牲了一个部下,让许长征更加坚信,杨文峰值得下功夫,前两本书的密码还没有完全破译,也许找到第三本书的草稿,就可以一目了然了。

    所以,当他最得力的部下侦查局长沙伟和情报局长康伴智都不理解部长为什么要屈尊陪同一个盲流、一个破落的网络作家到处游览时,许长征不但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而且他还隐约感觉到他现在干的事直接关系到中国政权的生死存亡。

    三

    花白头发的老者李昌威现在知道他姓林,是共和国最早一批被授予中将军衔的将军和李昌威的谈话时间越来越长,两人坐在一起的距离越来越近,话题也越来越深入,深到后来,李昌威只能偶尔发问,这时两人的谈话变成了老者一个人的循循善诱的引导和启发。

    “可是,我、我听说,”李昌威双手捏着几张人民币,双眼怯怯地停在纸币上的毛泽东图像上,“我听说他造成了中国几千万人的死亡,他发动的文化大革命更是把中华民族推到崩溃的边缘,他”

    李昌威停下来,抬起眼睛看着林将军,老者慈祥地微笑着,鼓励道:“接着说,孩子,都说出来。”

    “他是一个独裁者,一个暴君。他上台后,不与天斗也不与地斗,专门找自己的人民斗,挑拨煽动中国人民互相斗,结果造成了中国经济发展的停滞,造成中华民族的道德的沦丧,造成了几千万人在饥饿和残酷的阶级斗争中非正常死亡,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为巩固他一人的统治地位,为了树立对他自己的个人崇拜扫清障碍……”

    眼见出手救过自己的林将军脸上的慈祥变得不自然,李昌威的声音渐渐地低下来,最后只有嘴唇在动。

    “孩子,”老者长长叹了口气,“你都是听说的,对不对你没有亲眼见过,对不对”

    李昌威点点头。

    “听谁说的”老者提高了声音,“你可能听左邻右舍的人说的,你也可能是从报刊杂志上看到的,但最多的情况下,你是从书上看到的,对不对就算你不看书,但总有人看书,他们再把书上的东西讲给大家听,久而久之,我们大家都是从书上报纸上电影里看到的听到的……”

    李昌威静静地听着。

    “可是,那些书是谁写的,你注意到了吗你还小,不知道社会多么复杂和险恶,可是,我们不但注意到了,而且还做了详细的调查研究。结果是让你震惊的,孩子。毛主席他老人家带领我们夺取了政权,他没有满足,他知道还必须夺取长期被资产阶级、地主剥削阶级占据的文艺阵地、宣传阵地,思想阵地……没有想到,他只是靠文化大革命、依靠红卫兵、工人和农民短暂地夺取了这一阵地。孩子,他老人家离开后,工人农民和真正的无产阶级又失去了这个阵地。放眼看看现在中国的文化和宣传都掌握在什么人手里,你就会明白了。头号右派的子女在那里回忆如烟的往事,造谣生事;地主的后代利用各种平面媒体和互联网在嚣张地指责土改的残酷无情,湖南和湖北的地主富农的后代甚至叫嚣要回去买回父辈失去的土地;文化大革命时被人民群众赶下台的官僚老爷们现在卷土重来,一边贪污腐败包二奶一边叫嚣要走出中国特色,要把发动文革的人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上山下乡的城市青年,当时只不过和六七亿农民一起生活了短短几年甚至几个月,事后硬是写出了蛊惑人心、荡气回肠、伤感无比的伤痕文学、北大荒文学,把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的时代说得一文钱不值,说得荒芜一片……

    “毛主席他老人家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虽然有一定错误,但无论从出发点还是长远的客观效果,特别是为保持共产党永远的先进性和永远是三个代表做出了巨大贡献。你知道,1949年共和国成立后,知识分子代表被打倒的剥削阶级对共产党发动了一次次攻击。毛主席他老人家本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个原则,并不想把事情弄大。所以1952年,毛主席发起了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而且让这次运动只持续了八个月。可是,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好了吗没有,远远没有,胡适这些人的影响还大得很,于是主席不得不从1953年开始发动了批评俞平伯和胡适的运动,但老人家只让运动持续了一年。可是,那些知识分子吸取了教训吗没有,他们还在大鸣大放,还在搞资产阶级的百花齐放,于是老人家果断地做出决定,于是1957年开始了为期两年的反右运动……这次为期两年的兴无灭资的反右运动总可以让知识分子翘得高高的尾巴收起来了吧事与愿违……唉,这些臭知识分子,就是死而不僵,伺机复活。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才高瞻远瞩,发动了意义深远的文化大革命,而且,认识到长痛不如短痛的老人家这次下定了决心,不搞八个月,一年也不够,两年也短了点,要搞就搞十年。只有十年才可以让那些追求思想自由和精神独立的知识分子清醒认识到今日之天下究竟是谁家之天下你还小,不懂得那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对我们国家的稳定和共产党的长治久安有多么重要,如果不是让那些知识分子老实下来,邓小平能够获得那么久的和平时期如果不是让臭知识分子彻底顺服,这些年我们国家能够长期稳定通过那十年的文化大革命,我们把那些崇尚资本主义所谓自由思想和独立精神的知识分子改造了一批,杀了一批,弄残疾了一批,虽然也有漏网之鱼,但他们至今为止始终成不了气候。而意义更加深远的是,我们党通过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彻底阉割了中国的知识分子……这些不都应该归功于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十年文化大革命吗你知道,现在的统治者为什么一边违背毛主席教导、贪污腐败包二奶,可是另外一边却始终不敢动一动躺在天安门广场纪念堂里的老人家的尸体吗因为,没有老人家,他们现在都是阶下囚都像罗马里亚的齐奥塞斯库一样被人民活活肢解了”

    林将军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随即激动地站了起来。李昌威也随他站了起来。

    “昌威,看起来你受毒不浅你看看图书市场上,再看看国外出版的反动刊物,有几个作者不是过去的地主富农资本家的后代又有几个不是右派分子的子女还有那些在毛主席他老人家领导下无法享受老爷生活的腐败干部……他们都加入到诬蔑新中国、侮辱毛主席、诋毁文化大革命的行列里……你能找一个攻击毛主席他老人家、诬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作者是真正的工人阶级出生、是农民的子弟吗没有绝对没有近十亿的工人和农民在集体沉默,因为他们失去了文艺宣传和思想的阵地失去了发言权孩子,不瞒你说,我们是做了长期的跟踪统计的,我们一直在忠实执行他老人家的指示,让那些牛鬼蛇神先百花齐放吧,让他们尽情发泄,让他们跳吧,让走资派继续走吧……总有一天,我们无产阶级的铁拳会出击,我们会把他们一网打尽,我们会把他们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花白头发的林将军说到激动处,一忽儿伸出紧握着的拳头,一忽儿踢出一只脚然后在地上狠狠踏一下,李昌威不得不让开两步让老人施展拳脚,等老人说不下去直喘气的时候,他才上前一步扶住老人。

    将军推开昌威。

    “昌威,我没事,你放心,不完成这件大事,我是不会去见马克思的我没有脸去见马克思呀,当初革命先烈抛头颅洒鲜血换来的工农政权不能就这样被和平演变了”

    将军握着拳头的手在空气中挥舞着,仿佛不是面对一个二十岁的孩子,而是千军万马。看到李昌威痴痴呆呆的样子,将军心里叹了口气,换了稍微缓和的腔调继续说:“我刚才说了,我们一直在跟踪统计,统计的结果是让人震惊的。自从毛主席他老人家离开后,一切牛鬼蛇神都开始粉墨登场,走资派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朝前走,右派们学会了内外勾结、沆瀣一气、有计划有步骤地一步一步改变我们国家的性质……就拿文艺战线和思想领域来说,在这二十多年里,海内外出现了大量的所谓揭露、反思和攻击新中国前三十年成绩的书籍,有文学的和非文学的,我们统计了其中最有名的三千六百种,结果发现,那些作者不是地主后代就是右派子女,或者那些没有改造好的臭知识分子臭老九写反思新中国历史写反对他老人家反对文革等等反动文章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受苦的劳苦大众出身,没有一个是纯种的工人阶级后代,没有一个是农民的娃子……孩子,这还不够让人震惊的吗”李昌威点点头,老人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没有完全听清楚,也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但他前两天已经知道了老者的身份,他相信老者所言非虚。再结合他最近正在思考的那些问题,他这次点头是真诚的,他心中慢慢热乎了起来。

    “孩子,你刚才说听到那么多侮辱、攻击老人家的话,又有几句是从工人农民口里传出来的现在你们农村几乎还有一大半人家里挂着他老人家的半身像,可是这些有人去报道、有人去写吗没有,因为笔杆子掌握在那些知识分子、那些剥削阶级后代的手里你再看看现在的社会,是什么人在那里贪污腐败,是什么人在那里鱼肉人民不正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在文化大革命中英明果断打倒的那一批人的孝子贤孙不正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解放后果断地镇压的那一批人的徒子徒孙……”

    老者胸脯起伏得厉害,李昌威上前扶住他,帮助他慢慢坐下来。刚刚坐下喘了几口气的老将军抹了把脸上的口水,抓住李昌威的手,激动地说:“孩子,这一切该有个交代了,这一切该结束了,中国不能这样下去,中国人民不能这样过日子”

    看到弓腰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昌威脸上的疑惑,老者叹了口气,松开了他的手。

    “我们都准备好了,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林将军话音刚落,又激动地“霍”地站了起来。“到时候,工人农民又成为国家的真正主人,贪污腐败无所遁形,剥削阶级会被我们打翻在地,这次我们会踏上两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到时候,不合理的制度会被废除,下岗的将不会再是工人阶级,那些官商和腐败官员将会永远下岗,穷困的农民都将重新组织起来,享受公有制的优越性……到那时候,农民和进城打工的民工都将活得有尊严,活得幸福快乐,活得充满希望……”

    “到时候……”李昌威声音微微颤抖地小声重复着,他在想,到时候,像自己这样的山里人进城不用暂住证了,就不用住在工棚里,也可以到门口贴着星星的酒店去逛一逛,到时候,他可以和城市人一样了……

    “是的,孩子,一点不错,到时候试看天地翻覆”看到李昌威满脸的向往,老者加重语气说了句。

    “到什么时候”李昌威的热血沸腾了,他喃喃的声音掩饰不住地颤抖起来。

    “东方红,太阳升的时候”老者深情地大声说。

    “东方红,太阳升”

    “是的,孩子,很快就会到的。你愿意为工人农民重获尊严而努力吗你愿意为了一个公平合理没有剥削没有贪污的社会而奋斗吗”

    “努力奋斗”李昌威重复着这两个听起来有些遥远的学校课本上的词语。

    “这样说吧,”老者脸上微微起了些变化,“你愿意出力吗,孩子”

    “我愿意”李昌威这次听懂了,而且他有的是力气。爽快地说完“我愿意”,他热切地看着老者。

    老者的脸上慢慢阴沉下来。“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就可以了,也不枉我救你一命”

    老人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目前有一个人在不惜一切阻止我们的革命正义行动,我们必须除掉他,否则我们的事业不会那么顺利,甚至会遇上大的挫折。”

    “除掉他”李昌威半知半解地轻轻问了句。

    “是的,除掉他,就是要杀掉他目前只有你有这个能力这任务就交给你怎么样,孩子”

    说罢,老者把照片递给满脸惊愕的李昌威。

    四

    “我们总算看法一致了一次。”许长征笑呵呵地说。

    杨文峰抬头看了部长一眼,没有吱声。

    “唉,眼前的事物、情景一模一样,可是看在我们两人的眼中竟然有天壤之别,你说不是很有意思吗”

    “我听一个古代哲人说过,”杨文峰慢条斯理地说,“世界并不存在或者是否存在并不重要,因为世界本来就只存在于我们的眼中,只要我们一旦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倏然消失了……”

    “呵呵,这可是唯心主义的哲学观,世界是客观存在,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更不会随着我们眼皮的关闭而消失。就拿今天看的车展来说,那些车和那些美女都是客观存在的,我们不但可以看到,还可以摸到呵呵,当然不能随便摸的……这些是客观存在的,我们无法否定。还有一种客观存在,就是我们不一定可以切身看到摸到的客观事实,例如北京市民十个人中就有一个拥有小车,这事实你无法否定,对不对同样你无法否定,我们的国家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两辆豪华奥迪小车已经进入北京内二环,宽敞的路面上密密麻麻都是各款小轿车和旅行车。和许长征部长的座车相隔不到一百米,有两辆挂着北京警备区牌照的小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我觉得,”部长说,“我从你的小说里,看出了你的哲学和你的思想。”

    许部长停了一下,接着说:“你看起来完全受制于自己的眼皮,你看你想看到的,或者你心里的眼睛早就看到了的事物;你忽视那些显而易见的事实,正如你所说,每当这些事实明显摆在你眼前时,你视而不见,或者干脆闭上眼睛。”

    “哦,是吗”杨文峰认真地听着。

    “是的,我认为是的,如果你当我们是朋友的话,我愿意多说两句。”许长征虽然强调了“朋友”两个字,但那两个字的发音连他自己听起来都倍感陌生,事实上,他想不起自己这一生是否有过一个真正的“朋友”。“你的小说里充斥着社会阴暗面,对于我们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巨大的经济成就只字不提,对于我们中国人民正万众一心建设繁荣昌盛的社会主义国家视而不见,对于我们正在第四代核心领导下和平崛起、在世界上越来越受瞩目的事实,你也一点没有反映表现出来。相反,你描写我们官员的腐败、包二奶,描写我们官员的致命弱点;你别出心裁地把中国的弱势群体和国家安全联系起来,制造耸人听闻的故事……”

    “哦……”杨文峰好像竭力回忆的样子。

    “我也喜欢看汤姆克兰西的政治间谍小说,我也知道中国没有这方面题材的小说,所以我并不反对人家写这方面的小说。可是你的小说走得太远了,你知道在国内是没有出版社可以出你的小说,你竟然在互联网上贴了出来……”

    “写出来总是要发表的……”杨文峰喃喃道。

    “我不反对,”许部长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可是你考虑到后果没有你第一本小说写一个双面间谍为了激起中美斗争,为了让中国回到被国际社会隔绝的时代去,铤而走险,在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上释放非典病毒……”

    “那只是虚构的故事……”

    “可是,”许部长严厉地打断杨文峰,“现在奥运会日益迫近,我们正好收到了这样的情报,情报显示国内外反华势力蠢蠢欲动,要借2008年奥运会搞事我现在想知道,你是知道了恐怖分子的计划才写出了致命弱点这本小说,抑或是恐怖分子看了你的小说才制定了类似的攻击我2008年奥运会的恐怖计划”

    杨文峰怔怔地看着许长征,没有说话。许长征发觉自己太急,有些失态,于是暗中调整了一下心态,强压住不耐和激动,表面平静地说:“你的第二本书致命武器更加过分,写台湾情报局利用中国两亿到处流浪住无定所的农村民工对现实中国社会的不满制造事端,以致揭竿而起发动农民起义你知不知道,自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就我们掌握的情报,台湾当局确实在逐步部署类似计划在小说里你写了一个叫李昌威的进城民工,他从贫困的乡下来到繁华的大城市找到了工作,能够养活自己了,可是由于读了几本书,从此心理不平衡,看这不顺眼,看那不公平,最后你把他塑造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一个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农民起义领袖,你只差没有把他描写成八十多年前的湖南农民毛泽东你、你知不知道我可以理解你使用这种极端的描写有意提醒党中央该注重弱势群体这种用心,可是你的书一旦流到社会上,特别是被那些农村民工看到谢天谢地,好在他们从来不上网会有什么结果……”

    许部长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说不下去了,他咽下到嘴边的话和堵在喉咙里的口水。

    杨文峰不置可否地盯着许部长,嘴唇微微动了动,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杨文峰,”许部长的声音又明显地降低了调门,“我既然把你带出来,陪你逛街看风景,就是已经不把我们的关系看成敌我矛盾,既然这样,我也希望你以诚相待,开诚布公地回答我的问题。”

    杨文峰点点头,一阵迷茫的荫翳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写致命弱点和致命武器是否得到海外某些机构和个人的资助”

    “资助”杨文峰带着回忆的表情抬头扫了一眼车窗外,他从右边的倒车镜里瞥见两部挂军车车牌的轿车交错跟在后面,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许长征没有注意到杨文峰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大概是看到他衣着寒酸,声音柔和地说:“我相信你没有收海外机构的钱,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写作素材的还有,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似是而非的国家安全部的个人、机构及其运作的材料”

    杨文峰的目光已经从车窗外收回,许长征注意到他的眼球剧烈地转动了几次。当杨文峰的目光固定在车内地板的某一点时,许长征听到他结结巴巴的回答:“我虚构的,不……我、我也不记得了,我……”

    “不记得”许长征声音里混杂着不耐、愤怒和嘲弄,“杨文峰,你是谁你到底为谁工作”

    五

    我是谁我为谁工作

    这两个问题一下子把杨文峰推跌进他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之中,那是一个比深不见底的太平洋还要深邃,比太阳黑洞还要黑暗,比宇宙还要茫茫无边的地方。他自己就不止一次地迷失在自己的心底深处,他好不容易爬出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许长征这简单的两个问题,再次把他推进这绝望的深渊。

    他先是低下头,随即把头深深埋进两腿之间。这时,他正深深沉入自己那黑暗无边的内心里,他好像在茫茫的宇宙中漂浮的灵魂,到处飞翔,东张西望,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的恐惧也正来自这里,因为他意识到,总有一天的某一个时间,他会在自己黑暗一片的内心碰到真正的自己或者自己那久别的灵魂,而那是他宁死也不愿意见到的。

    许长征看着眼前的杨文峰,感到不可思议,他能从外表平静的杨文峰身上感觉到他内心正在痛苦挣扎着,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地向上挣扎……

    许长征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幕,一个每个人都会轻而易举地回答、有些人甚至会编造好几个答案的问题:“你是谁”竟然在眼前的杨文峰身上造成如此大的震动。他看到脸色霎那间苍白如纸的杨文峰痛苦地缓缓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随即把头埋进了双手之间,双手又沉进双腿之间……他只是静静地观察,因为这种情况他也没有遇上过。他甚至看到杨文峰的后脖子上渗出汗珠……他示意前面的警卫员让司机把车开得平稳一些。足足有十分钟,杨文峰才慢慢直起身子,慢慢抬起头,缓缓移开双手,许长征看到,苍白的脸色渐渐消退,杨文峰已经在慢慢恢复过来。他有些后悔,他很想知道,杨文峰在刚刚十分钟里想到了什么。但他知道,作为国家安全部部长,虽然已经大体了解了全国人民干过什么和正在干什么,甚至也能够控制他们未来该干些什么,但唯独无法知道人民在想什么。眼前,他就特别想知道杨文峰刚刚想到了什么。他觉得那和他追求的答案有密切的关系。

    “你想说什么吧”许长征和蔼地问。

    “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不记得什么不记得是谁让你写这样的小说不记得你是否得到过海外反华势力和团体的资助还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和蔼可亲的表情立马被冷若冰霜代替,“哼,那你记得什么你的书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应付不暇,共和国的国家安全受到威胁,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危在旦夕……”

    “不要说了”杨文峰脸上痛苦的表情吓了许长征一跳,“许部长,不要说了,共和国的安全改革开放的成果这和我写的书有什么关系,我那只不过是两本虚构的小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许长征用鼻孔“哼”了两声,没有做声。

    “共和国安全得很,安定团结也维持了几十年了,可是,可是,你却来指责我的书影响了共和国安全,我真不明白,”杨文峰声音有些空洞,“我只不过是虚构故事,虚构小说,可是你们却不停地在那里虚构敌人,虚构危险,到底为什么”

    “你……”许长征欲言又止,神经质地抬起指着杨文峰的手也颓然放下。

    “共和国成立后,共产党一党独大,可是你们却从来没有停止虚构敌人虚构危险,最可怕的是,你们从自己的人民中挑那些最善良最弱小的人和团体来作为虚构对象,把他们虚构成共和国和你们共产党的敌人,然后你们再利用自己手里掌握的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工具,从思想上揭露你们虚构的敌人,从精神上折磨你们虚构的敌人,最后甚至从肉体上消灭你们虚构的敌人……1949年建国后,你们不但拥有军队,又有政治经济权利,甚至还拥有每个中国人的灵魂和肉体可是你们还是害怕,动不动就搞学习,搞运动,动不动就镇压,就派军队……你们整天叫嚷安定团结和稳定压倒一切,可是你们内心却怕得要命,这种怕是我从你的眼底看出来的,许部长,你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惧怕什么吗”

    “你……我有什么好怕的……”许长征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前的杨文峰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又仿佛另外一个人正在通过杨文峰的嘴巴说话。许长征当时就有这种感觉。他嗫嚅一句后,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杨文峰。

    “许部长,我只是写小说的,只是虚构故事的,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故事从哪里来的,反正就在我脑海里,我把他们写出来,就这样,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什么阳谋。但我坚决反对你们把我虚构成你们又一个敌人,因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大牢里还关着成千上百的因言获罪的良心犯和政治犯,他们或者因为在互联网上议事谈政,或者因为组社团企图行使宪法赋予公民的言论自由的权利,就被你们以企图颠覆国家政权或者其他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大牢。现在要找我了吗说实话我一点也无所谓,我一无所有,这你是看到的,我不怕。不过我提醒你,总有一天,你们会虚构一个敌人,那个敌人本来是你们虚构的,可是却慢慢在你们想象中强大起来,最后当那个敌人终于从你们的想象中走出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无能为力了,那就是你们的末日”

    杨文峰说得很快,而且如果不仔细听都无法听出他在说什么,但许长征却清楚他在讲什么,而且听到后来,他两手都冰凉了。他冷冷地盯着那个好像无法控制住自己嘴唇的杨文峰。

    “你说完了吗”杨文峰一停下来,他马上冷冷地插进来,“我们没有虚构敌人是你的书给我们制造了敌人我也没有把你看成敌人,否则我不会这样和你坐在这里谈我只是想知道你写这书的背景和你书中包含的意思。我也想知道,你第三本书又写的是什么……”

    许长征终于说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秘密。第三本书致命追杀

    当初,当他读到杨文峰的前两本书的时候,他发现书中竟然有那么多地方涉及到国家安全,触动到他许长征内心深处的担忧和焦虑。仔细读过两遍,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两本书中都密密麻麻牵扯到国家机密和国家安全部的秘密行动,然而,却像密码一样被掩饰了起来,他知道无法定罪,而且他也知道,绝对不能公开禁止这两本书。因为过去的经验表明,只要大陆一禁的书,不但马上就会洛阳纸贵,而且海内外各个反华机构就会拿放大镜研究这些书。这是许长征最为担心的,他害怕如果此书真包含着什么涉及国家安全的密码,海内外反华势力和国外情报机关有可能率先破译隐含的密码。他倒是更愿意相信杨文峰的“致命”系列只不过是娱乐小说而已,可是……

    现在,两人终于针锋相对,该摊牌了

    “杨文峰,你的两本书绝对不是什么娱乐小说,但我也不愿意过早说你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的小说绝对不那么简单,我希望你回头是岸,不要与人民和党为敌,不要越陷越深而且也请你以党、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重,告诉我,你的书要传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第三本书又是写什么的”

    “我、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许部长,我一点也不明白,我不知道是我陷得太深,还是你们不能自拔,你、你太紧张,草木皆兵,我写的东西只不过是虚构的小说,我……”

    六

    杨文峰沙哑的声音被一个急刹车打断,警卫员转过身,按响了通话器。

    “许部长,沙局长在前面等您”

    “沙伟”许部长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说过,这几天不见人,文件送过来就可以了。”

    “他已经联系好多次,有紧急情况要求见面,刚刚听说您从车展回来,他提前在路边等您,说只占用您一点时间……”

    “好了,让他上车吧”

    警卫关闭通话器,对着手里的对讲机讲了几句。小车前方二十米靠右边停靠的一部小车的车门打开,沙伟肥胖的身体挤出小车,向部长的车走过来。

    部长按下了车窗,沙伟小跑几步,肥胖的宽脸出现在车窗外。

    “许部长……”沙伟急切地喊出了这一句,这时才看见或者认出杨文峰,把下面的话硬生生地打住了。许长征看了眼杨文峰,示意司机把车停靠路边,交代杨文峰稍候,自己随前面的特工警卫员走出了小车。

    杨文峰漠然地看着两人向路边走去。他突然回过头,因为他又看见了那两辆挂军牌的小轿车。那两部车本来在后面,现在从小车旁边开过去,并没有停下。杨文峰心中微微不安起来。</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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