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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追杀第1部分阅读

    作品:致命追杀

    作者:杨恒均

    内容简介:

    致命追杀是“致命”系列三部曲之终结篇。“致命”系列第一部致命弱点试图描写中美情报机构斗智斗勇,主角是间谍特务和中美情报机关:“致命”系列第二部则是试图解说中国国家安全和弱势群体之关系,主角是弱势群体和两岸统治者,这第三部致命追杀则是试图描写十三亿中国人和一个人的关系和故事……

    如果说致命弱点是些许记忆,致命武器是关于眼前,那么致命追杀则是对未来的一点点思考。

    杨恒均试图以致命追杀为这两年创作的近百万字的政治间谍小说划一个句号,给喜欢这类题材的读者一个交代。

    杨文峰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被送进了政治精神病院他的两本政治间谍小说是什么背景、有何目的他又想表达什么、传递什么信息国家安全部部长许长征从他的小说中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惊恐不安密码是否可以被破译中华民族是否万劫不复

    中国大陆在美国的王牌情报员006为什么突然失踪他失踪前获得的那个惊天大情报美国中央情报局终于找到一夜之间和平演变中国红色政权、推翻共产党专政的秘方到底是什么是否可以彻底摧毁我们稳定压倒了一切的政治局面在十三亿人的命运系于一端的关键时刻,国家安全部派到华盛顿的情报员096是否能够及时找出真相而当真相大白的时候,谁又能力挽狂乱

    致命武器里人物李昌威怎么会突然从虚构的小说里走了出来,出现在北京街头“东方红,太阳升”的歌曲迷漫在天安门上空时,水晶棺材里的毛主席缓缓坐了起来……

    第三次“从农村包围城市”是什么意思长安街上那位只身挡坦克的年轻人在哪里“新月形”包围圈又是指什么

    ……

    这是一本关于“一个人”的故事,这“一个人”贯穿中华民族上下几千年的历史,这“一个人”决定着全中国人民的命运这“一个人”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叫法,在古代叫“皇帝”,“天子”……在现代叫“委员长”、“大总统”、“主席”、“红太阳”、“总设计师”、“核心”……

    这是一本纯属虚构的故事。请允许我以曹老爷子的话小结一下:“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意”

    正文

    引子

    一

    “鬼子进村啦鬼子进村啦”

    村子口放哨的二娃子带头一喊,几个童稚的声音此起彼伏,点燃的导火线似地呼呼从村口传到仓库,集中在仓库里的村民们立时躁动起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暗语,他们知道这次动真格的,上面的警察进村了。

    “小李子,还是躲一下吧。”老村长挥手让大家安静,关心地看着小李子。

    “我是大家选的,怕什么”小李子脸红红地嘀咕着。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一半人鼓噪小李子顶住,另外一半主张还是先避避风头。然而,一个月内第三次当选村长的小李子陡然间犯了倔脾气,立意要和进村的警察评理。

    老村长无奈地摇摇头。这时镇长带着一伙人走进仓库,把仓库出口堵住了。看这势头,老村长脸色都变了。见多识广的老村长看出跟着镇长一起进来的警察不是镇上的,显然是县城来的,而且带头的那位肩膀上扛着两条杠三粒星。

    这时,刚刚还鼓噪的村民也安静下来,不自觉地向后收缩了一圈,小李子则跨前两步,挺起了胸膛。

    镇长盯住小李子,严肃地说:“这次选举也无效”

    “为什么”小李子圆睁着双眼回瞪着镇长,不服气地质问,“这次你又带来了什么理由我不信道理总在你那一边”

    “这次就不是由我来说了。”镇长狡黠地笑笑,让开身子,警察朝小李子围拢过来,村民们一看这势头,好像充气的气球,也忽地一起拥到小李子身边。

    一时间,剑拔弩张。

    警察们停下来,身体随瞳孔一起收缩,有两位悄悄把手放到配枪套上,那佩枪套显然在进来前就打开了暗扣。

    紧张的气氛被走上前的两条杠打破,他清了清嗓子。“你就是村民选的新任村长”

    “是的,我就是”小李子提高了声音,仓库里几百号村民听得清清楚楚。“这次选举完全合法,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宣布选举无效”

    “选举是合法,不过你不合法”两条杠警察声音平和地说。

    “我……”

    “我不管你大名叫什么,不过小李子,我告诉你,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生于1990,而不是你所说的生于1989,这样的话,你才十七岁,没有选举权,也没有被选举权。”

    “我是生于1989年的,我……”

    “你知道个屁,”镇长插进来,粗暴地打断小李子说,“你是孤儿,是个野种,政府比你更加清楚你的来龙去脉”

    “镇政府才知道个屁。”村民中个声音说,大伙嘻嘻哈哈笑起来。

    恼羞成怒的镇长脸红脖子粗地喊道:“这不是开玩笑的,国家安全部门掌握着他的资料,别以为是野种就可以撒野……”

    “你住口”声音虽然没有完全脱去稚气,然而,任谁都可以听出,小李子愤怒了……

    二

    武警战士小王下班后和另外两位战士排着队,步调一致腰板笔挺地行进到故宫旁边的宿舍区。自动解散后,他才发现口袋里没有锁匙,他看看宿舍门,犹豫了起来,如果同宿舍的战友已经回来了的话,他可以等到明天上班时再拿回锁匙,他知道锁匙遗忘在什么地方。但今天负责守卫天安门国旗的战友要很晚才下班。等不及了,他想着,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走向天安门广场,他绕道向他上班站岗的毛主席纪念堂走去。

    绕了一大圈,才来到纪念堂门前。他小心地从旁边上了32级台阶来到侧门,看到岗哨的时候,他又犹豫了起来,按照规定,毛主席纪念堂闭馆清洁打扫完毕后,任何人不得进入。在他犹豫的当口,岗哨朝他打招呼,他不再犹豫,走过去也打了招呼,说拉下锁匙在岗位附近。那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武警战士朝四下警惕地扫了几眼,招招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一口气上到二楼,他突然怔了一下,咿,怎么感到这么陌生他想。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是他上班值勤的地方。但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竟然有些陌生,怎么了他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呆,环顾了一下左右上下二楼长廊,二十米的地方就是毛主席遗体陈列室,也就是自己每天笔挺站着的地方。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光滑透明可以照人的墙壁,明亮的哦,他忽然忍不住莞尔一笑,这才发现感觉有异的原因。

    灯,是水晶灯过去两年,每次到这里,各个大厅走道都被水晶灯映照得金碧辉煌。可是现在已经闭馆,水晶灯全部熄灭,整个纪念堂都是靠微弱的壁灯照明,光线似鬼火似的,走廊两边的仙人掌更是在灯光下张牙舞爪的样子。

    找到了陌生感的原因,武警战士小王故作轻松地迈着步子,朝毛主席遗体陈列室走去。离毛主席躺着的房间还有十米时,小伙子习惯性地轻手轻脚起来,锁匙一定掉在自己站立的地方,他想。今天下午自己站最后一班岗,他守卫在毛主席遗体旁边。老人家在这里躺了二十年了,他在老人家的尸体旁边站了也有两年多了。

    怎么回事他心中突然不安起来,刚刚已经知道了产生异样感觉的原因,可是那种异样的陌生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缠得他更紧,甚至让他心口有些吃紧的压抑感。

    他加快脚步,尽量不看走廊里半明半暗的鬼火似的壁灯和那仿佛有生命似的仙人掌,好在他如此熟悉这里,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摸到自己的岗位上。

    怎么回事接近停放尸体的陈列室时,那种巨大的不明所以的不安更加重。他以为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回音,因为这个时候,这里不会有发出声音的“东西”。可是……他分明听到了什么声音,在这个时候,纪念堂里应该是万籁俱寂才对……难道是自己的心跳声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这时脑袋里突然产生了扭头下楼,赶快离开的念头,只是,好像太晚了,他的两个脚已经不听自己脑袋的指挥,已经把他带到陈列室的侧门前。

    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他确实听到了声音,是从毛主席遗体陈列室传出来的,是那种压抑地仿佛从地窖里传出的声音,又好像刚下飞机的人听见的嗡嗡的低鸣声。

    他陡然间出了身冷汗。按照有关习惯和这里不成文的规定,夜晚不处理任何涉及遗体的业务,久而久之,这个房间一到晚上就成为任何可以发出声音的“活人”的禁区。

    可是,武警战士小王越来越确定自己白天站岗的地方传来了压抑低沉的声音,这种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在朦胧的壁灯衬托下,让武警战士小王汗毛倒竖。他脑袋里有个声音让他停下来,但这时他的手却轻轻放到了门把手上……

    门没有上锁他不知道是他紧张中无意推开的,还是门自己滑开的,他定睛看时,门已经悄然开了一条缝,房间里的声音却嘎然而止,代之飘来的是一股气味,那气味和感觉让他觉得再熟悉不过不过,那是大队人群列队瞻仰毛主席遗容时房间里的气味,是毛主席安详地躺在那里,自己肃然地站在那里,大队老百姓沉默地走过这里时的气味。那种气味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依然存在,不是吗现在,里面应该只有一个死人可是,房间里有人气,活人的气味,他双手微微颤抖,弯下腰,从微微打开的门缝里看进去……

    房间墙上有人影在晃动,房间里没有点蜡烛,也没有风,墙上的人影在晃动,房间里有跳舞的活人

    不管是人是鬼,打搅了毛主席,我就要进去武警小王捏紧拳头,准备冲进去,可是,这次,他的脚却无法挪动,因为他的双眼把双脚钉在了大理石的地上,而他的双眼正盯着水晶棺是眼睛看花了,抑或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因为那水晶棺的盖子分明在移动……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水晶棺材的盖轻轻拉开,小王停止了呼吸……遗体不能暴露在空气中呀,惊恐的小王这时竟然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担心,不过,这担心稍纵即逝,恐惧立即充满了他的每一个汗毛孔

    躺在水晶棺材里的毛主席缓缓抬起头,眼睛慢慢睁开,随即好像一具僵尸一样直挺挺坐了起来……

    毛骨悚然,武警战士小王浑身筛糠似地瑟瑟发抖,他想转身,他想跑,他想喊叫,他想跳起来,他想……然而,他整个身子除了脑袋还可以想之外,其他都仿佛失去了知觉。

    随即,他的脑袋也失去了知觉,因为,一根铁条从他脑后勺直直插进他的脑袋,捣碎了他的脑浆……

    三

    “我们正遭遇内忧外患,同志们,我们肩膀上的担子重呀”站在会议室前台的国家安全部部长挥舞着手里的教鞭,转身面向墙上巨大的亚洲地图。

    “所谓内忧,”部长用棍子在中国版图上沿着长江和黄河划了两条波浪线,“广大的农村地区……八亿农民……,第三次农村包围城市已经迫在眉睫,我们再也不能掉以轻心……”

    北京西苑国家安全部主办公楼三楼会议室里坐在下面听部长训话的各局局长们表情严肃、深有同感地沉重地点着头。

    “至于外患,”部长把手中棍子定在地图中中国国界上方的一点,然后缓缓地成弧形划下去,最后停在中国南方国界的一点上,“从北到南,这个包围我们国界的弧形,就是对我们国家安全造成严重威胁的新月形包围圈美日是这个包围圈的幕后策划者,现在台湾也跳出来鼓噪……”

    局长们的眼睛惊奇的顺着部长的手从他们心中相反的方向一路滑下来,然后是一阵躁动。显然他们没有明白部长的意思,显然这个包围圈和他们心中的那个包围圈大相径庭,但更显然的是,各业务局局长的反应并没有出乎部长的意料,他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得意和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没有收回教鞭,居高临下地看着局长们,饶有兴致地观察他们疑惑不解地东张西望和交头接耳了几分钟。

    然后,他收回教鞭,轻轻放到桌子上,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下面已经鸦雀无声。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部长心里想。然后他要用早就准备好的腹稿,告诉办公室里中国情报和反情报部门的间谍和抓间谍的人,那个真正对中国造成致命威胁的新月形包围圈其实是……

    四

    年近八十高龄的军委主席激动地“呼”一声站起来,同时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不行,决不允许这样,苏联东欧的历史不能在中国重演”

    政治局六位常委都紧张而关切地盯着老军委主席,其中由他亲手提拔的四位亲信也随着他不约而同地提了提屁股。

    老人气喘吁吁地重重坐下后,他的四位亲信也随之松了口气。军委主席两年前已经把总书记和国家主席两个职务交给了新的一代党和国家领导人,而且他也退出了政治局。今天他是来宣布他人生中、也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我多次向组织表达了我一退到底的决心,可是……,同志们,我们党,我们的国家,不能总把命运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这次我下定了决心,我要一退到底……我最后恳求同志们今天以举手的方式表决我提出的一揽子提议我再次强调,这次的决定关系到我们党的兴亡,关系到我们国家和中华民族的命运,不是关于我个人,更不是针对下一代领导核心的……”

    会议室中除年近八十的老军委主席外,七名常委到了六位,两年前接任党书记和国家主席的新一代领导核心缺席会议。老军委主席讲完后,宣布举手表决。

    军委主席的四名亲信争先恐后地举起了右手,总理和另外一位政治局常委看到大势已去,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低下了头……

    年近八十的上一代领导核心松弛地叹了口气,脸上装出难过的表情,下巴下像青蛙下巴的一块鼓了鼓,说道:“我让出军委主席职务,现在他身兼三职,是名副其实的新一代领导核心……谢谢大家的表决,表决结果:四比二通过。”

    只剩六位政治局常委的表决如果出现平局,军委主席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右手举起来,好在自己提拔的四位常委依然忠心耿耿,这让他没有必要去犯一次中国共产党的纪律。

    “让他们进来吧。”老军委主席脸上虽然仍然挂着勉强装出的痛苦的表情,但已经难以掩饰兴奋和急不可待的表情。

    门悄悄打开了,军委副主席和国家安全部部长走进来,他们身后跟着三位医生打扮的人,其中一位头发已经花白,两位戴着眼睛,三位都用口罩把脸捂得严严的。

    老军委主席朝他们亲切地点点头,随即朝会议室左侧的一个小门抬了下下巴。“可以开始了。”

    军委副主席和国家安全部部长扫了眼会议室里的六位政治局常委,他们都看到六位中有四位脸上带着明显的放松的表情,于是他们知道了结果。

    军委副主席先走到门前,推门前,他犹豫了一下,国家安全部部长上前一步,用手掌贴在门上,然后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迟疑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他知道在自己身后有老军委主席和另外四名政治局常委的眼睛。

    门太重,还是他们的眼睛太火热短短几秒钟的推门动作,竟然让国家安全部部长许长征的背上出了一身冷汗,门打开了……

    里面很黑。

    这个黑暗的小房间里坐着刚刚得到军委主席宝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统帅,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和中共中央总书记古月先生……

    五

    波涛汹涌……

    小小脑袋再次浮出水面时,孩子脸上露出惊恐和祈求,“爸爸,爸爸,我不想学游泳了,爸……”

    他透过血水模糊的眼,看见三岁儿子那天使般的脸蛋,天使正在哀求,天使害怕了……

    身上的伤和腿上的脚镣让他再次下沉。下沉前,他使劲睁开眼睛,搜寻妻子的踪影,除了天使的小脑袋,除了波涛汹涌,除了渐渐远去的美军军舰,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沉下去,却仍然不愿意闭上眼睛,这时,他看见了过去八年朝夕相处的妻子,她在海里,在深不见底的海底和儿子之间妻子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但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她让儿子骑在自己身上,让自己灌满海水的尸体托着儿子……

    他再次冲出海面,脸上是血,是海水,还有泪水,“爸爸,我听话,我不泼牛奶了……”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惊恐的哀求中夹杂着呛水的咳嗽。他想睁开眼,最后看一眼儿子那带给他幸福和快乐的脸蛋,可他突然又害怕睁开眼睛,他不敢面对儿子那惊恐哀求的童稚的眼睛……他再次沉下去……

    他想沉进无底的太平洋深渊,然而,从头顶上仿佛天堂里传来的儿子的声音让他一次次浮出水面。他再也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曾经无数次在心底发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要保护妻子和儿子……

    然而,妻子已经死在他眼底下,儿子正在他眼前死去

    “让我先死”他狂吼一声,他要用这声音挣脱脚镣,用这吼声震破自己的耳膜,震爆自己的眼球,挤出自己痛苦的脑浆……

    第一章

    一

    小李子愣愣地站在那里,眼见被他打倒在地上的公安哆哆嗦嗦摸到腰间的枪套,打开了套子的盖子,这时耳朵传进好几个村民惊呼“快跑”的声音,于是他条件反射般拔腿向仓库大门冲去,目瞪口呆的村民感觉一道闪电般,小李子已经冲进了渐渐低垂的夜幕之中。

    本来他应该犹豫一下,想一想自己该往哪里跑,但身后传来的公安的愤怒的声音让他放开了两条腿,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跨过晒谷场,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下稻田,就在他双脚落在窄窄的田埂上的一瞬间,两发手枪子弹从他头顶上艘艘划过。

    划破小李村的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声仍然在震颤,接着传来子弹射进稻田泥土里的两声闷响。两发子弹发出的两种声音之间大概只有半秒钟,然而,小李子不但听出了这些微的半秒钟之差,而且在这半秒中里,他竟然迈出了十几步,快过脱缰的野马,稳稳当当地飞驰在夜幕低垂的田埂上。

    有那么一瞬间,小李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那只是一瞬间,身后的吵闹声转瞬即逝,他已经站在后山古庙的门前。

    他没有手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少时间跑到后山的古庙前,但他知道,那些不熟悉乡间田埂小路的警察绝对无法在半个小时内摸到这里,何况村民们也不会为他们指路,甚至不会告诉警察小李子逃到了这里。虽然小李村的村民都知道,这里是小李子真正的家。

    他推开这道从来不拴锁的门,庙里已经漆黑一团。小李子定了定神,黑暗中,他竟然能够感觉到古光老人的呼吸,但他心里明白,古光老人的呼吸是从来不发出声音的。

    他熟练地转身在门边摸索了一阵,找出火柴和蜡烛。

    蜡烛光照亮了古庙,小李子随着墙上飘动的佛光道影轻手轻脚走进佛座旁边的边门,进入到这间他如此熟悉的小房间,他立即感到了一种平和、温馨和安全感。

    “古光爷爷……”

    “你来了。”在蜡烛光中跳动的古光爷爷没有抬头,应了一声。

    “出事了,我出事了……”

    “我知道。”老人抬了一下眼皮,一动不动地在木板床上打坐。

    “您知道”小李子把蜡烛插在桌子上的烛台上,房间里晃动的影子渐渐安静下来。

    “你气喘吁吁,脚步不稳,声音中透出迷茫,这座古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你有这种情形,你先坐下吧”

    小李子惴惴不安地坐下,这个动作大概化了几秒钟,但当他坐下、抬头看到慈祥的古光爷爷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宁静。

    古光爷爷关切地打量着小李子,然后把眼光停在他脸上,微微点了点头。

    “爷爷,我打了警察,爷爷,您不相信吧,我一下子打倒了三个警察,”小李子原以为会在老人脸上看到惊讶、不解甚至责备,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老人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小李子压下自己的不解,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讲完了,老人也只是微微动了下眉毛,随即抬头看着长久失修的屋顶,叹息了一声道,“终于出事了”

    小李子还是迷惑不解,嘴巴动了动,终于没有问出来。但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解。

    “爷爷,他们三个人过来抓我,我一生气就把他们推开,可是他们更凶了,后面那两个年轻的上来就想打我,可是他们好像根本就不会打架,两个警察有模有样的拳来脚往,可是连我的衣服都沾不到边……”

    “既然人家打来打去都没有碰上你的衣服,那你跑开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把人家打倒”古光老人叹息着责怪道,脸上却仍然是一片祥和。

    “不是……”小李子憋红了脸,“爷爷,他们边打还边骂我,我受不了他们骂我野种,我……”

    “唉,”老人用叹息声打断了小李子,“孩子,你不是野种。”

    “可我是孤儿,我没有父母,至少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是您在野外捡回来的”

    “你不是野种,”老人微微提高了嗓门,“你不是野种”

    老人说罢,慢慢闭上眼睛,嘴唇微微翕动。小李子有些不服气,还在那里嘀咕,“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的,国家安全部的人比我还清楚我的出身……”

    “国家安全部”老人睁开眼,疑惑地盯着小李子。小李子就把镇长所说的讲了出来。

    老人认真地听,过后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又是国家安全部”

    小李子并没有注意到老人话语中的“又”字,还沉浸在自己身世的疑惑和悲伤中。

    “古光爷爷,我是野种吗您从哪里捡我回来的我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

    古光老人摇摇头,然后伸过一只手,轻轻放在小李子的手臂上,小李子顺手抓住爷爷榆树皮般的手,顿时感到一股温暖从古光爷爷手掌传到自己手心,又从自己的手心传遍全身,他抬头看着比一个世纪还古老的古光爷爷那满脸皱纹,似深秋里的树皮般的脸,心中有些内疚。古光爷爷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村子里的人谁也说不清他是什么时候住进小李村后山的古庙的,也不知道他住在这里多久了。如果小李子问急了,他们就告诉他,他们的爷爷告诉他们,当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古光老人就住在后山废弃的古庙里。

    “爷爷,您告诉我真相吧”小李子恳求道。

    “真相”老人眼睛里露出迷惑,随即温柔地说,“孩子,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相,你爷爷一个山野之人,又能告诉你什么”

    “您就告诉我您知道的吧,爷爷,我过一会就要逃亡了,我想知道真相”小李子倔劲又犯了,盯着老人不放,两手抓住爷爷的手更加紧了。

    “真相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孩子,我知道的就是真相吗什么是真相……”看到老人眼中那茫然的眼神,小李子有所警觉,他手中使劲,暗暗捏了一下爷爷的手,想把这位百岁的老人拉回到现世。从两年前开始,古光爷爷就常常会陷入这种仿佛脱离了现世的沉思和迷茫之中,小李子有种感觉,那就是如果自己不及时把老人拉回来,老人的灵魂也会和他的思绪一样脱离身体,飘到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去。

    果然,小李子把老人拉回到破庙里。“就告诉我您知道的,爷爷。我现在就想知道”

    二

    老人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老人没有感觉到,但小李子感觉到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是1990年的初春……其实,我从八十岁以后就不再记忆年头,人活到八十就会明白,年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记也罢。但我记住了1990年,那个北京逃过来的年轻人,还有你……”老人说到这里,手中又传过来一股温暖。“……让我记住了那个年头。”

    “1990年”

    “不是,是1989年,那一年北京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唉,我已经有几十年不问世事了,那个年轻人就是在北京天安门发生了那件事后逃到这里的,当时他带着你……”

    “他就是我父亲”小李子急切地问。

    “不是,他才只是一个没有大学毕业的学生,他逃出北京,本来已经很顺利逃出了追捕他的人的眼睛,可是就因为在路上为了营救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结果暴露了行踪,始终没有甩掉那些追杀他的人。你想想,他一个年轻的大学学生带着个婴儿如何逃得过那帮职业杀手终于,在1990年初春的一天,艰难地逃到古庙的后山时,他放弃了他身负重伤,满脸是血,怀里紧紧抱着个婴儿……”

    “那婴儿就是我”

    老人点点头。“我看到他,也有些犹豫,毕竟我不清楚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是否是罪犯,所以,我只想到要为他疗伤而没有想到立即带他离开。就是这么稍微一犹豫,那帮人四面包围过来了。他就躺在那里,血还在流,我看到他对我眨眨眼,我过去,俯下身。他断断续续说话,主要是要把怀里的婴儿托付给我,他还告诉了我你的来历,他讲呀讲,我眼看追上来的便衣就要冲过来,想他快点讲自己的来历和被追杀的缘由,可是他讲完你的来历后,就好像完成了一桩心愿,叹了口气,先是紧紧合上嘴巴,然后深情地最后看了眼飘着白云的蓝天,悲伤地依依不舍地合上眼睛,我想他是不愿意讲自己的来历,或者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难逃一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为完成了最重要的事情而陡然松弛下来……”

    小李子眼里泛着泪光,在蜡烛的闪烁下晶莹剔透。

    “当时如果先止血然后马上送医院,他还有救,我看那些便衣过来,就抱着婴儿跳开了,我当时是想那些便衣不可能见死不救的。那些便衣大概有七八个,为首的那位大约四十多岁,他们围着那个大学生像欣赏一头受伤垂死的小鹿,我看得心里焦急万分,如果再拖延,血流过多的话,就回天乏力了。可是那个便衣头头拿出一个像砖头那样的第一代移动电话,不紧不慢地拨电话,我从这些人的腿间看过去,那趟在地上的血人还在微微抖动,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又跳了出来。”

    古光老人停顿了一下,侧耳倾听一会,皱了皱眉头,微微眯着眼睛继续讲:“那七八个人反应相当敏捷,就在我刚刚站稳的刹那间,已经有三四条长短枪乌黑的枪口瞄到我身上。我当时怀里抱着你,行动不便,再说,我又不是出来和他们打架的,我平静地说: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我边说边注意到,见到我显然让他们紧张,他们大概以为在这荒郊野岭,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最先恢复过来的是那位四十多岁的头,他收起电话,缓缓走过来,说,老人家,这个人是罪犯我说,罪犯罪犯也得先救命。那当头的咧嘴哈哈一笑,他的右眼角有一颗痣,一笑那痣就上下抖动。他说,老人家,我这不是在打电话叫救护车吗说罢,他又哈哈笑起来。我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那个学生都快把血流完了,就算他打电话叫的是飞机,也来不及了。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为他止血,可是那七八个人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焦急地说,恐怕来不及了,我可以试一试,先为他止血,我还有一些创伤药。说着,我就想走过去,可是那个头伸出一只手喊了一声:且慢这一喊,他身后那几个人又同时把手枪和微型冲锋枪抬了起来。那个头又嘿嘿地冷笑了两声说道,躺在那里的是国家级要犯,任何人不得接近”

    “那不是死路一条”

    “不错,到那时我才清楚,原来他们就是在等他死。明白过来后,我想,也许还不迟,于是暗中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周围的情形,正在我准备动手的时候,那个右眼角有痣的头开口了,他说:老人家,我们是国家安全部的,今天你所见的事涉国家安全,我们希望你什么也没有看见,嗯我捏紧的拳头突然松开了,我原来以为他们是一帮公安痞子或者地方政府的打手之类的,知道他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便衣的时候,我突然没有了斗志,更何况,我当时并不知道北京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眼前的学生到底犯了什么罪。当然我潜意识里更多的是想到了怀里的你,硬来可能救得下躺在那里的小伙子,但我怀里躺着你。于是我退后了两步,决定退一步把保护你作为目标。”“爷爷,我不明白,就算那个带着我的学生是当年天安门事件的闹事分子,可是他们也没有必要那么残忍地对待他呀”

    “孩子,这也是我不明白的,但当时我不问世事多年,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更不知道当时国家已经提倡法治了。直到后来,有了你,我不得不经常下山买牛奶和婴儿用品,才慢慢了解到社会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是公安警察还是国家安全的特工,都没有权利这样对待被追捕的逃犯。可是,几个全副武装的国家安全部便衣就在我眼前让一名青年学生活活流血而死,怎么回事后来风声小了点,我开始打听那位带你来的学生的身世,可是我到处碰壁,当地政府先是告诉我逃犯是自然死亡,又说是拒捕被击毙,当我告诉他们真相后,他们又说他们也不清楚,这事属国家机密。我锲而不舍,想追查到底,找出真相,可是不久他们就干脆告诉我,说我所说的完全是编造的,查无此人也查无此事,还嘲笑我那天一定是产生了幻觉

    “而且,在不停东打听西打听的过程中,我也了解到,北京1989年发生那件事后,很多参入的学生跑到国外,另外一些没有逃跑掉被抓住了的,都被判刑了,可是却并没有被秘密处决的,政府在这件事的立场是鲜明的,不管是根据什么法律,不管这法律是否正确,但他们对学生的判决结果基本上都是公开的,至今也没有秘密关押和秘密处决过一个学生。”

    “可是,爷爷,那个浑身是血的学生不是北京来的吗”小李子不解地问。

    “是的,”老人说,“所以我始终没有搞清楚那人是谁,怎么会被一路追杀到这里他和北京天安门游行示威的学生有什么不同他为什么孤身一人他又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引起国家安全部如此兴师动众,必除他而后快……”

    小李子突然听到了骨节“咯咯”响的声音,随即他发现是自己紧握的拳头发出的声音。“爷爷,干出这种禽兽不如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怎么会是国家安全部门的人您没有弄错”

    古光老人摇了摇头。“我一开始就没有看错,我没有怀疑他们,孩子,我活了一百多年,还分得清地痞流氓和政府国家权力机关人员的区别,虽然他们都残酷地欺压人民,但罪犯们在犯罪时往往做贼心虚、底气不足,而政府的人却在干同样残忍的事时理直气壮、大义凛然。唉……何况,后来地方政府还过来了解过你的情况,不过显然他们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来了解情况,我看他们只是受命而来的,而且还带来了让我闭嘴的暗示。那大概是在一年后我到处找真相不果时发生的事,我当时看到活蹦乱跳满山跑来跑去的你,心里害怕他们会对你下毒手,于是,就放弃了追求真相,只好把这一切埋在了心底。这一埋就是十七年,十七年呀”

    “爷爷,那天他们就看着那个学生流干血而死”小李子声音里透出颤抖。

    “是的,”老人声音里露出疲惫。

    “您和我就看着他们干这一切”

    “是爷爷看着他们干这一切,孩子,你,”老人声音里透出温柔,“躺在爷爷怀里,两个眼睛一眨一眨地打量着爷爷呢”

    “结果他们竟然放过了我们两个,特别是放过了我”

    “是的”

    “为什</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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