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我一眼，把椅子拉开，离了我些距离坐下，冯秘书又问他喝不喝酒，他摇头，于是冯秘书只得热情招待他吃菜……?

    我妈说，评定一个人是否为真美人，无论男女，最后都要经过两关——?

    一是在饭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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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是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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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色性也，既是本能又是在人面对匮乏感时的真实体现——有人被欲望扭曲得面目全非，彻底吞噬，跟平日的模样大相径庭——便称不上是“真”，不为“真便不足以美，反差大了，甚至是令人恶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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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若有人吃和睡时，还能保持优雅，礼仪规范，不失风度，那才堪称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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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秦吃饭，腰板挺直，眼、手、碗成一条线，动作快、稳，一气呵成，目不斜视，嘴不发声，不挑食不剩饭，比冯秘书还有个军人范儿，规整利索，不失男子汉应有的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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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暗暗欣赏，也不忘提醒自己——别看我这人平日里任性，但心里总要拿一套淑女准则要求自己呢，我妈说——美女不在美，贵在淑，窈窕淑女，才得世人所求——再美的皮囊没个知书达理的优雅灵魂也只能做个花瓶罢！——别看她是个妓女出身，可往往字字珠玑，没人不把她当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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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冷秦起身要走，冯秘书说：“我送送冷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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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跳起脚来：“我也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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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秦摆手：“几条街步行就到了，不必麻烦。”说完他就往大门外走，冯秘书会做人，送客到玄关处，顺手递给他两盒茶：“老爷子特意嘱咐送您的，听说是上好的大红袍，是从九龙窠陡峭绝壁仅存的四株古树上摘的，据说当年天心寺和尚也是从那上面摘来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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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秦推拒，冯秘书又说：“这点小礼品，冷老师不要嫌弃，也是辛苦来了一趟，以后还得麻烦冷老师多照顾照顾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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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以我名送礼，我便寻了这个机会从冯秘书手里接过茶：“我去送送冷老师，帮他拎茶叶……”冯秘书马上说好，也要跟下去，我觉得他这个电灯泡该断电了，就寻个话茬——“哎冯秘书，爷爷不是让你给赵医生打电话送点降压药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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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秘书一拍脑门，直嚷嚷自己记性差，幸亏我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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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我才得了机会跟冷秦单独相处，拎了茶同他一道下楼，冷秦还是不太爱搭理我，急着步子往前走，我就小跑跟过去：“冷老师，你走那么快，我中午吃的都快颠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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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才缓了缓步子，顿了顿，回头看我一眼：“施妺喜，茶你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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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耸耸肩：“那不行，我答应冯秘书给你的……你不要，我就只能跟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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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哼了一声：“那你随便。”掉头就走，我继续跟在他后屁股——跟了几条街，他忽然反应过来了——站住，转头，伸手——“茶叶，拿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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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嘻嘻一笑：“都送到这儿了，不妨给冷老师送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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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秦眯起眼睛来看我：“施妺喜，你要是把这心思用在学习上，你成绩早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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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撅起嘴：“干嘛动不动就说学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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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学生当然想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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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也可以想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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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实在拿我没办法，也不想与我在大街上吵，转头往前走，我又跟上——反正，他甩不掉我的，我把他家地址早熟背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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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秦一家以前也住大院的，是高干子弟，后来全家搬去北京，这边的房子也一直空置，所以冷秦回来就一直住在老房子，也都离了爷爷那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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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不在同一个小区，但警卫员我都认识，进去也都朝我敬礼，中间还碰见几个熟人，朝冷秦打招呼，又见着我说：“呦，这不是施妺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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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找冷老师补课。”我信口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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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学习啦？……回头给首长代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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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摆摆手：“放心，我爷爷也惦记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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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秦回头看我一眼，讽刺一哼：“你这丫头，油嘴滑舌的，怎么跟你爷爷一点儿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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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嘻嘻一笑：“我大概像我不着调的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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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秦皱眉：“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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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爸大概被我爷爷给软禁起来了，我连见都没见过呢，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儿。”我说完这句，他侧头看我，大概在分辨我说的这话几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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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长什么样，那你怎么知道你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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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人人都这么说，说我长得像，说话神态也像，就是不像我妈……哎，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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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边上楼边问：“嗯倒是常常听你说起你妈……她在A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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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在，等有机会带你见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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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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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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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秦停下脚步，回头看我，我差点撞上他，在低一阶的台阶上仰头看他，他目光深幽，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半晌，他说：“施妺喜，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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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对我不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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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眉心一折，转身继续爬楼，我也跟上去，到了四楼，他掏钥匙——一层三户，唯有他家那门光秃秃，一个门联福字都没有，瞅着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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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了门，他给我拿了双新的男士棉拖鞋，自己则穿露脚趾的灰色塑料拖鞋，我跟他进屋，才发现他屋子收拾得可真整洁，虽然到处都是书，但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摆放错落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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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是那种老干部家的传统摆设，都是老古董家具——樱色实木，匠工雕刻衣柜、茶几和书桌，还有套墨绿防尘绒的沙发，电视也是最老的那种，估计他都不看，用个白色罩布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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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你这住得挺简陋啊……”我不免发出感叹，他挑眉瞥了我一眼，我忙改口：“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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