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行动完全结束之后，他便会退休，然后他的位置由女儿楚清风来接任，这些也都是上面安排好了的，更是他自己选择的，所以他并没有什么不满。

    吃完快餐，楚秋把饭盒扔进垃圾桶，然后点上了一根烟，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第一口，吐出烟雾时，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看着烟雾飘散在空气中，心中叹道，是差不多时候离开这个位置了。

    临近退休，楚秋不免回忆起以往的点点滴滴，总结自己这大半辈子，他敢拍胸口说自己从未负党和国家，但他却不敢说自己从未负过任何人。想及于此，他不免有些惆怅，他负得最多的怕还是那两个女人，一个是楚清风的母亲，他这一生的确愧对于她，甚至在她临终时，自己都未能在身边。而另一个便是慕容菲的母亲，慕容音音。慕容音音从前是他的线人，后来惨死在凶徒手上，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只有那满地的猩红和碎肉。

    想起慕容音音，楚秋一时间竟有些痴了，忘记了手中还夹着烟，任着它孤独地燃烧。慕容音音和慕容菲外貌很相似，但性格却不似慕容菲总一副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她是个温柔可爱，心地善良的好女子。

    楚秋想起了与慕容音音初见时的情景，当时慕容音音处在最落魄的时期，从农村来到城市打拼的女子，父母在一次矿难中双双身亡，因为生活的无奈，她被迫在一家夜总会当陪酒，一晚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几个流氓，那时已是凌晨，身周根本无人能够帮她，而正当她绝望的时候，楚秋便在这时出现了，赶走了流氓，解救了慕容音音，两人便因此而结识，然后慕容音音在他的劝说之下成了他的线人。这种相遇实在是一出很狗血的戏码，但慕容音音从来也不曾怀疑，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其实根本就是出自于楚秋自己的安排。

    在后来的日子中，慕容音音的工作环境打听消息十分方便，她给楚秋大量的信息，帮助他破了许多大案，而楚秋也因为这点，再加上老头子的特意照顾，而步步高升。

    在相处中，楚秋渐渐感觉到慕容音音看自己时的目光中，含有爱慕之情，但当时因为他已有家庭和女儿，所以一直在刻意忽略，他至今犹记得，在自己事业不顺买醉，慕容音音安慰他时那温柔的笑。

    直到有一天慕容音音身体不舒服，楚秋陪她去医院检查，最后结果却是她怀孕了，至此楚秋才从自己的游移不定中解脱了出来。他仍记得自己当时是多么地愤怒和失望，在他眼中，慕容音音一直是那个出于淤泥而不染的女子，当他质问为什么的时候，慕容音音却从容笑着诉说，这是她自己愿意的，而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却从来不说，这个秘密随着她死去，便再也无人知晓。

    想起了慕容音音的死，楚秋满脸的悲痛和仇恨，那是他始终无法解开的心结，当时接到报案，他是第一批赶往现场的，当时的情景是何其恐怖，触目惊心，简直就犹如炼狱，凶手简直毫无人性，那个当日笑妍如花的女子只剩下一地的碎肉。当时就连楚秋都被吓愣在当场，满地已经转暗的血液，而年幼的慕容菲正坐在血泊之中，没有啼哭，眼神呆滞，犹如木偶。

    为什么楚秋对青联会如此恨之入骨，始终不肯放过，就是因为慕容音音。当时慕容音音所在的夜总会正是青联会所属，但遇害的地点却不是在夜总会里，楚秋一直怀疑凶手是青联会的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楚秋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突然感觉到手指间一阵灼热，才惊醒过来，低头一看却是烟已在不知不觉中燃尽，他眉头一皱，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然后把自己狠狠摔在椅背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转过座椅，楚秋眯着眼看着窗外，路灯的光亮并不刺眼，他目如苍鹰，显得锐利，他是要退休了，但是对于慕容音音的死和青联会的罪，他并没有罢休，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一定会代替自己完成这一切。想到这里，他又转了过来，看向桌面上一本黑色的笔记本，这是他不管到哪里都随身携带着的，里面记载了许多他的调查和推论，还有他掌握的线人资料和联系方式。待退休时，他便会把这些交给楚清风。

    楚秋把手缓缓放在那笔记本上，用力地按了一下，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收回自己的思绪，从新投入工作之中，翻着一份份文件档案，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意见和结论。时间在他一丝不苟的工作中过去，当他翻到其中一份口供时，突然紧紧地皱了一下眉，目光开始锐利起来，似乎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他翻到的刚好是当年慕容音音碎尸案的其中一个嫌疑人。

    那人叫做李晓柔，曾经也是陪酒小姐，如今是某夜总会的妈妈桑。她曾经与慕容音音在同一家夜总会工作，在慕容音音出事当晚，她并没有不在场证据，审讯时态度也是游移不定，语焉不详。但最终却因为没有动机和直接证据，而被无罪释放。因为楚秋了解慕容音音，所以大概了解她身边的人，凶手不可能是李晓柔，所以也没继续为难。但如今临近退休，却使他有了一种迫切感，他决定要再去见一见这个人。

    在这次扫黑行动中，李晓柔再一次因为组织卖淫y罪而被逮捕，但负责审讯的两位同志却在翻查档案时，发现了她与十多年前的慕容音音碎尸案有关，当时那件案子影响极大，但却一直未能破案。

    负责审讯李晓柔的有两个人，他们似乎看到了自己能够高升的希望，只要抓住这次机遇，如若能把这沉了十几年的案子给破了，那必定是大功一件，于是这两人很快便达成了共识，一定要从李晓柔口中撬出点什么了，即使真的没有，但是要是把这案子坐实在李晓柔身上，那也一样是大功一件啊。两个人对于这事充满了干劲，轮流审讯李晓柔。

    在城阳分局的一间审讯室里，已经徐娘半老的李晓柔脸色很是憔悴，她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睡过好觉了，两个警察轮流审问她，根本不给她休息的机会，她的精神几近崩溃，但是她依旧紧紧咬住自己的嘴，一点也不肯透露，只是不断地回答着不知道，她不敢说出真相，以前不敢现在也是不敢，她曾亲眼看过那人触目惊心的血腥手段，她心中恐惧那个人甚于警察。

    坐在李晓柔对面的警察，似是被她这种态度激火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铁皮桌面发出“嘭”地一声巨响，在这房间里显得极其惊人，随着那警察眯着眼睛盯着李晓柔冷声道“李晓柔你到底要嘴硬到什么时候我告诉你，这次扫黑行动，你的同伙都已经被抓了，即使你现在不说，但是我相信其他人可能就没你这么固执了。你现在说出来，还可博得一个坦白从宽的后果，要不然必定从严处理”

    “警官，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再问下去也没用。”李晓柔依旧咬紧，什么都不肯说，她疲惫地回答着，然后低下头，她实在是又困又累，心中极是无奈，也不知道这警官要何时才肯放过自己。

    “哼，那我们就继续耗着，看谁坚持不住”那警官冷笑着哼道，这是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错过。

    “哎”李晓柔叹了一口气，也不回答，继续保持缄默。而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李晓柔也不奇怪，想来可能是另外一位警察来换班了，最近每日如此，她都习惯了。但是那警察却疑惑地皱了皱眉，他和拍档定好了时间，距离换班还有一个小时。而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其他同事也已经下班了，那还会有谁

    警察站起来打开门，却见是楚秋在一名值班警察的带领下站在了门外，他惊讶了一下，楚秋他当然认识，可以说那是警界的明星级人物，只是想不通他为何会深夜至此。

    “楚组长，您好。”反应过来，那警察连忙敬礼道，虽然楚秋这名头只是组长，但是那“组长”的含义却和普通的不大一样，那代表的是重案组的领头人物。

    楚秋脸色严肃，点了点头，说道“你现在是在审问李晓柔”

    “是的，楚组长。”警察回答道，心中却想，看来楚秋是为了这个李晓柔而来的，这时才想起来，楚秋是当年“慕容音音碎尸案”的负责人，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他不会是想来接受这个案子吧，那么自己和拍档预想中的功劳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哦，那我能进去么能让我看看口供记录”楚秋点了点头，沉声问道，自然之中有一股气势。

    警察稍微犹豫了一下，虽然不愿但也不敢得罪，便尽量自然地答道“那当然是可以的，请进吧，楚组长。”

    李晓柔起初以为是另外一位换班的警察，然后声音听起来却不像，而且那声音她似曾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也想不起来，她狐疑地往门外望，但是那门却之中开了一道缝，门外的景象刚好被那警察的背影挡住了，当门被推开后，她才看见楚秋，心中猛地一突，不由得惶恐起来，连忙低下了头，她终于想起来了，怪不得那声音如此熟悉，原来是这位楚警官。

    李晓柔低着头，把表情藏得严实，她看见楚秋，便想起了一些极为骇人的事实，她心中怕极了。

    楚秋随着那警察进去，然后转身把门关上，顿了一会，深深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李晓柔，然后自顾地坐到她对面，也不说话，拿去桌面上的口供看了起来。

    一时间没人说话，密闭的房间气氛凝重，这让李晓柔更是紧张，她不由得想起许久不敢触碰的回忆，她记得当时自己和慕容音音在同一家夜总会上班，当时一般姐妹中，有两个女子极为出色，一个是慕容音音，而另外一个是莫若软。

    当时那两个人是大多姐们妒忌的对象，因为她们长得最为美丽，所以客人也多，而且她们感情极好，自然就受到了众姐妹排挤。不过那两人却似乎从来不曾在意，她们两人之间似乎只要彼此的友情就足够了。李晓柔当时也羡慕那两个人，但是她却一点也不嫉妒，因为她除了是陪酒小姐以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帮某位大人物盯着这一般姐们。

    李晓柔记得有一天，她提早去了夜总会，走到更衣室的时候，却听到里面的谈话，而止住了开门的动作，谈话的内容让她惊讶，她屏住呼吸地听着

    “音音，你真的不打算告诉那个人，其实斐儿是他的女儿么”莫若软的声音很好听，听过便很容易让人记住。

    “嗯，就这样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呀。”慕容音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轻松的样子。

    “哎，可是你真的忍心让斐儿做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她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啊”莫若软似乎有些为慕容音音不值。

    “呵呵”慕容音音听到这样的话，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接着便听她说道“若软，说真的，很谢谢你关心我。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呀。再说了，你不也一样自己带着然然走过来了么”

    “音音，不一样，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但是他却一点也不知道，还让你做这些这么危险的事，你真的觉得值得”

    “嗯，值得。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而且责任也不在他，他当时喝醉了，并不知道。”

    “哼，喝醉了。男人就是这个德性，难道喝醉了就不用负责任了他倒好，借着你的帮助，那是步步高升，而你呢他也没想着帮你脱离苦海，还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若软，别这么说，你不了解他，他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我不想让他难做，而且他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自私的人，他也是为了责职嘛。”

    “哼，他跟你这么说的然后你就信了音音，你真傻，要我说，这男人没有一个可信的，只会用花言巧语哄骗女人。你看着吧，再这么下去，他都快成为重案组的组长了，看到时你那个楚组长会不会，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