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接触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甚至比面对暴怒的黛伦都要难以维持不正经的表象。
“对,”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
然后他干脆开始背着手抢话了,活脱脱是个兵痞,鉴于他实际上不过是个十九岁的青少年,这场景居然有些幽默,很显然成长在军团里教会了他很多,比如老兵的姿态。
“我不会说出任何信息的,我不会让你们抓到他。他还是个孩子,没有孩子应该受到伤害,就算他是来木人也一样。”
这些日子,其实在禁闭期间他就始终在思考,来木人和新人类的对立问题。面对黛伦,他们早就讨论过无数次,甚至是争论,但是黛伦毕竟只是个军团长,她的天性是服从命令,从来不问为什么,而且,根据说法,因为原本的冷冻技术丢失,相应的孵化技术也无法使用,所以黛伦这一批的新人类仍然属于试验品,不是那么完善,宴池觉得说服他们简直是不可能的。
尝试过几年,也就彻底放弃了。
说实话,宴池不明白,这些孵化的新人类简直就像是把团结和群体利益写在骨子里的人工智能,所有人对他说的话都差不多。为了我们的文明延续,牺牲在所难免,这是个艰难时刻,我们别无他法,弱肉强食,这就是自然界的定律,自私是生物的本能……
他听得够多了,多到已经生出抗体,甚至觉得他们根本就是喋喋不休,开了复读功能的教化机器。
但来木人和人类究竟有什么区别?他们同样是智慧生物,本来应该安全的发展,新人类才是入侵的蝗虫!他们是卑鄙的,罪恶的毒素,以一种让来木人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扩张,然后还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现在城市的扩张还没有结束,虽然度过了高峰期,但实际上据他所知,驻边军团的编号已经到了一百多,还在逐步增长中。这种毒瘤式的蔓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宴池并非是毫无来由的叛逆。他长在第二十三军团,一到十五岁就开始服役,对于周边都很熟悉。
这里是早期城市带的最边缘防线,也是最早稳定的区域,因此和来木人的来往相对比较频繁,城市里面还有黑市,和来木人进行一些交易。
比如他的烟。实际上这不是地球意义上的那种烟,而是一种当地植物,被用来当做替代品,附近胆大的来木人会披起大披巾掩饰尖耳,进城在黑市中以物易物。
生存对于新人类来说,是在陌生的土地上扎根,对于来木人来说,就是在流淌着血与火的家乡流浪。
宴池并非不懂,他只是无法忍受。
然后在大概两年前,他意识到口子收得更紧了,来往的来木人越来越少,最后近乎绝迹,然后他们开始抓捕来木人,就像是豺狼抓捕牛羊那么容易。
在这样的高压下,还能进城来卖东西的,不是生活特别困难,就是突然遭逢大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的。宴池那天休假,进城习惯性的走到黑市,发现了一个少年。
他们已经学会了一点新人类的通用语,而来木人的语言相对来说更简单,所以那个少年只能说简单的通用语,眼神清澈,畏畏缩缩,像是知道自己度不过这个冬天的小羊羔。
宴池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他确实和他的战友不太一样。他假装自己被骗过去了,没有发现这是个来木人一样弯下腰来查看他的商品。
能够疗伤的草药,必备的烟叶子,还有森林里的一种浆果。要得到这些可不容易,至少对于眼前这个来木少年是这样的。
然后变故陡生,巡逻队突然出现,在宴池眼前抓走了那个少年。
他的肚皮暴露出来,尖耳紧紧贴在脑袋两侧,真的像只惊慌的小羊羔。他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宴池的方向,那眼神并不无害,而是淬了毒的无声质问。
他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命运,并且认为宴池是一个麻痹神经的有毒诱饵。
宴池实在无法忍受,所以他悄悄调查了关押少年的地方。
这对于二十三军团的少尉来说不是那么难,首先,城里的巡逻队是从军团中轮流抽取执勤的,第二,新人类差不多是全民皆兵,为了生存,又是为了该死的生存。
总之,宴池绕过重重防卫,见到了那个少年,然后一时热血上头,把他放了。
事后他倒是没有后悔,即使现在面对艾尔维特也一样,甚至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他开始反弹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感觉到非常好奇。”他镇定的说,并且直视着艾尔维特:“你觉得什么是个人?或者说,你明白什么是‘我’吗?你觉得我是谁?群体之中的个体?军团的一员?还是一个独立的,人?你觉得你是谁?”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不过不算难以理解,艾尔维特微微眯起眼睛,语速放慢:“你是想问,我怎么看待个体?”
怎么看待宴池也好,怎么看待自己也好,实际上都不过是宴池针对于目前这种团结教育而产生的逆反心理,艾尔维特不能说是全无经验,不过一如既往,他不喜欢这部分,只是照本宣科,再次重复每个月都差不多要回答一次的那些话。
“你是谁这是个最基本的哲学问题,自我认知,自我定位,对我来说,你就是第二十三军团的少尉宴池,没有别的身份,这个问题对我而言答案仅仅是这句话。我和你不同,我是艾尔维特,军部元帅,红龙之心,屏障之一,诺亚方舟指挥者。”他微微挑起眉,端详着宴池的脸:“你觉得这个答案如何?”
实际上艾尔维特虽然意识到自己被挑衅了,但却没有动太多情绪。宴池还能汪汪叫,这至少证明他的抗压能力不错,既没有崩溃,也没有认输,甚至还能组织起有力的语言反击,是只非常有活力,也非常合格的小胡狼。
不过宴池感觉自己离经叛道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艾尔维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平静的过分,就好像他这是不识好歹。
他这种司空见惯的漠然态度实际上对他来说反而是最大的打击,目瞪口呆的看着艾尔维特十几秒,宴池很想跳起来:“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只想知道,现行的制度真的是必须的吗?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像一只紧紧团在一起的刺猬,不肯放松的抱着自己,而不抬头看看,现在已经不是无家可归的时候了,不对吗?”
说实话,面对艾尔维特那种全世界的问题都不算问题的表情,每一个有疑问的人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蠢了,提问也能成为一个罕见的能力,仿佛这就是在质疑艾尔维特的威严。
宴池也感觉到自己整理清楚的思路已经乱了,他张口结舌,觉得自己的问题毫无道理,而且已经有些不明白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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