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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0

    家去。

    秦梅香正在院子里领着小玉蓉跑“太极图”,院子里斜对着的两角各放了一个凳子,每个凳子上放一个盘子,里面是一堆铜钱儿。秦梅香两膝盖间夹了一块方帕子,小玉蓉夹了只布鞋,绕着凳子滴溜溜地走圆场。小玉蓉跑着跑着,膝盖里的布鞋就掉了。秦梅香声音凉凉的:“掉一次,加两圈。”

    小玉蓉哭唧唧地:“秦老板,我受不了了,腿疼,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秦梅香脚步不停:“你基本功太差了,不练,一辈子就当个小龙套吧……”

    虞冬荣看了这场景,有点想笑。扭头看见小玉麟腿上绑着沙袋,正不动如山地在树下站桩。入冬了,他额头上的汗一溜溜淌下来。见虞冬荣进门,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继续目光坚定地站桩。

    虞七少爷总觉得,那有点儿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意思。

    他们把事情同秦梅香讲了,出乎意料,秦梅香神色倒是很平静:“那就演吧。其实那是徐师父的拿手戏,真丢了,也怪可惜的。”他笑了一下:“本来戏无贵贱。”

    听他这样说,大家都放心了。秦梅香肯定是要演九花娘的,徐胜要谁来演就是个问题了。小玉麟一直在树下听他们说话,闻言忍不住插嘴道:“我能演,这出戏我学过。”

    郑班主呵斥他:“没规矩!”

    从来戏班等级森严,头路,二路,三路,配角,龙套,班底。各行当的艺人依照自己在戏班里的位置,演与身价相当的角色。和春班的头牌武生是年近三十的蒋玉秀。小玉麟不过是个还没出科的毛头小子,按说怎么也是不该轮到他的。

    小玉麟被拒绝,脸上有些不服气,但最终不吭声了。

    梨园里最讲究规矩。他来了这么一嗓子,当即有个上了年纪的名角儿郝叫天露出些不以为然之色:“小小年纪,心气儿倒是怪高的,也不知道自己的戏配不配得上。”

    郑班主赶忙赔笑:“是我疏于管教。”然后又呵斥小玉麟:“边儿去,这儿没你说话的地方。”

    虞冬荣心细,存了个疑虑。等众人把要事商定完,纷纷离去后。他走到正在拿大顶的小玉麟身边:“你们那个蒋玉秀,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玉麟大头朝下,闷闷道:“唱戏的呗。”

    虞冬荣在他身前蹲下来:“说实话。”

    “不能说。有规矩。”小玉麟把眼闭上了。

    虞冬荣看着他睫毛长长的,密密的,小扇子般,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撩:“你就是不说,我也能打听着。”

    小玉麟被他弄得痒痒,一个没憋住气,翻身落下来。

    秦梅香不悦道:“七爷,你不要打搅他。”又冲着小玉麟,语气严厉:“练功时不定神,再立半个时辰。”

    小玉麟重新立回去。

    虞冬荣有点儿看不下去:“这脸都涨红了,不勾脸就能演关老爷了。”

    秦梅香叹气:“你懂什么,武生台下不把基本功练好了,真上了台掉链子。跟头没翻好,出人命也是有的。我这是为了他好。”

    虞冬荣挺没意思地摆摆手,进屋去了。秦梅香也跟着进了去,脸上有一抹忧色。虞冬荣打量着他:“怎么了,后悔应了这差事?”

    秦梅香摇头,犹犹豫豫道:“倒不是。就是小玉麟一说,我想起来,有人跟我提过,在大烟馆遇见过蒋玉秀。”

    虞冬荣一惊。抽大烟最毁人,唱戏,尤其是唱武生戏,是极吃力气的。身体完了,戏台上保不齐就要砸锅。“谁和你说的?”

    “曹家班的小锣师傅。”秦梅香又是叹:“他儿子唱老生么,红了一阵子。后来不知怎么让人勾得染了大烟瘾。老师傅快六十的人了,隔三差五要跑去烟馆里逮人。”

    虞冬荣皱眉:“这哪儿成。郑班主这不成了祸害人了么。万一他一时提不来气,在台上把你给摔了……”

    秦梅香摇头:“倒也没那么容易就出事。兴许抽得不重呢。等排戏时再看吧。郑班主好歹也是班主,想来不会那么没分寸。”

    虞冬荣闷声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对了,有个事儿。城里最近不是来了一伙儿丘八么。跟土匪进城似的,可把荟芳里那边祸害得够呛。听他们的意思,好像也要来戏园子这头耍。别人也就罢了,你可千万当心点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秦梅香很怅然地笑了一下:“我晓得。”他反过来宽慰虞冬荣:“来听戏就都是座儿,我只管好好唱,旁得都不理会。再说了,我听相熟的戏园子老板说了,那群人更愿意看武戏。到底是行伍出身。再者说,关外的军阀与关内的不同,养歌女舞女花魁的都有,可没听说过亲近男旦的……”

    虞冬荣挺气闷的:“这个可不好说。反正你当心着点儿。最近我也和经理们打打招呼,下了戏你就溜,凡事小心为上。”

    秦梅香点头。回头望窗外一望,正看见小玉蓉坐在地上揉腿。秦老板脸色一冰,吼道:“你又偷懒!”

    唬得小玉蓉噌地跳起来,继续跑了起来。

    唱戏的嗓子那真不叫盖的。响堂音满戏园子都听得清清楚楚。虞七少爷耳畔猝然炸了个惊雷,差点儿从塌上跌下去。他苦着脸揉揉耳朵,觉得此处不可久留。

    第6章

    虞冬荣的二哥在燕都花天酒地了一阵子,终于告辞离去。虞七少爷还没松口气,蜀中那边店铺的大掌柜就传信过来,说是今年生意惨淡,铺面上亏损太多,怕是要经营不下去了。

    虞冬荣很是思虑了几日。

    蜀中那边与其他地方不同,虽然也是打来打去,然而是那种过家家似的打法,破坏并不大。城里打起来,百姓把门窗一关,照旧搓麻将。交战的不论哪方胜了,也是要吃火锅打麻将的。为了不要让火锅没得吃,麻将没得打,所以在搞破坏这件事上倒是一向很有分寸。

    然而因为军阀实在太多了,大家都画地而治,各自征税。从渝州往蓉城走一趟货,一百块钱的杂货经过重重关卡,最后算下来得另交一百块的税。生意人在这种压迫之下,日子很不好过。

    虞家在那边有个小肥皂厂和几处布匹绸缎铺子,这些年一直是个不赔不赚。家里几个哥哥的意思是想要把那边的生意停掉。可是关乎上百个工人和伙计的饭碗,虞冬荣总觉得这么干不地道。不赔不赚,好歹也没赔上不是?可是这回真的赔了,他又在犹豫了。

    北方这些年局势不好,倭人的爪牙到处都是,野心路人皆知。眼下瞧着太平,可真要乱起来,也就是一眨眼的事。他借着报账的由头回了卫阳一趟,想听听父亲的建议。

    虞司令虽然早就不带兵打仗了,但对时局也没有不闻不问。他就说了一个字,留。虞冬荣想,得嘞,那就留着吧。虞司令吸了口水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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