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的纯金香炉余烟袅袅，沁人心脾的檀香在大殿内悠然飘散，空气里弥漫着典雅宁静的香气。殿内四下安静，甚至能听到小香炉内微弱的噼啪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呼噜声。

    这里正是椒房殿的正殿，此刻离嫔妃给皇后定省的时辰还差一刻，程贵妃和曹妃已经一左一右站在殿内，低着头垂着眼，安静的模样仿佛是受了什幺委屈却不敢言说似的。而白映彩，也刚刚坐在了正位上。破天荒地，白映彩今日竟然涂了脂粉，细腻的皮肤，飞扬的眉峰，朱唇，粉颊，明明是冷淡的男相，如此妆点下来竟美得动人心魄，宛若只可远观的天人。头上整整齐齐地插着四支镶玉金簪，两支纯金步摇，步摇末端坠着晶莹剔透的玛瑙，颗颗皆为无价珍品。身着纯白的交领暗纹锦衣，外面罩了件金丝帛的禅衣，上面用细密的金线绣着九凤朝天图，小腹鼓鼓的，坐在那里尤为明显，一看便知月份已经不小了。白映彩一句话也没说，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石榴也卧在他脚下老老实实地打呼噜，一时间诺大的宫殿竟然无人敢出声，连宫人们都自觉屏低了呼吸，头埋得低低的。

    “明妃娘娘到——”明妃身边的圆公公在大殿外唱和到。

    “宣——”桂公公连忙高声唱道。

    “臣妾梳洗迟了，还望娘娘恕罪。”莺儿一样明媚的嗓音，轻盈地打破了殿内安静的空气，带着三分撒娇两分疲惫，张小若挽着如月的手踏进椒房殿的正殿。

    程伊雪正低着头犯困，她已经许久没有这幺早晨起了，突然一双精致的帛履进入她的视线。张小若穿着一双靛蓝色底面的锦鞋，鞋面绣着祥云绣花，别的人可能不知道，但程伊雪一眼便看出，那是今年最新进贡的苏绣。程伊雪有一块块正好同张小若做鞋子的这块布料一模一样的苏绣，那是她恳求丞相许久才求来的，苏绣易得，但是进贡给皇家的苏绣却是重金难求，于是最终到她手中的布料有限裁不了一件衣裳，因此她还不满了许久，最后还是做了锦囊、丝巾和头花等一套小物，把布料用了个干干净净。仅是如此，她这一套小行头还是被长安城的贵族小姐们好生羡慕了一通……没想到，没想到她视若珍宝的一块绣花，竟被别人做了鞋面去？程伊雪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清醒过来，抬头看去。

    眼前的少年只是刚刚成年的年纪，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风雅气韵，四肢脖颈都生的纤细，面若桃花，粉唇微翘，眼角眉梢都带着化不开的春意，像是里里外外都被春风拂过了的模样。

    狐狸精……程伊雪暗暗咬牙，想必昨晚陛下没有去自己那儿，肯定就是被这只骚狐狸拦住了。少年从头到脚都像是被男人滋润透了的模样，显得有些孱弱气虚，却又透着些别样的风情。

    “不迟，还约有一刻，”白映彩点头应着，“陛下喜欢去你那儿，别的自然都不重要，伺候好陛下才是头等大事。”

    “谢娘娘体谅，”张小若被如月扶着，像白映彩微微欠身，而后才施施然转向站在殿内的两位先前只看过画像的女子，“程贵妃娘娘安好，曹妃娘娘安好。”

    “明妃娘娘安好。”曹莹莹连忙俯身回好，她与张小若是同级，绝不能在礼数上怠慢了半分。而程伊雪微笑着点点头，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回话。

    “小桂子，赐座吧。”白映彩看三人已到齐，张小若也把礼数做了十足，便抬手赐了座。三人欠身谢恩后，宫人们垂首含胸地迎上来，依次给三位娘娘椅边的茶几摆上茶水，到了张小若那里，像是害怕别人不知道一样，给他座椅上多放了一层厚厚的软垫。

    这一幕映在程伊雪眼里格外刺眼，昨夜她踌躇满志，觉得刘珺定会去雨蝶宫临幸她，满心期待地等到深夜，最终只等到陛下留宿邵阳宫的消息。没想到一个戏子出身的双儿，竟让刘珺在新妃入宫的第一夜连丞相的面子都不给，当真是有十分手段。程伊雪越想越气，嫌恶地撇了他一眼，开口说到，“幸好明妃来得早，不然我和曹妹妹又要再站许久了。”说是夸他来得早，可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是在指责他来的太晚，让别人一直等着。

    当真是一点也不懂谦和……白映彩看了程伊雪一眼，本想替张小若说句话，想了想却没有开口，他想看看张小若自己，能不能处理这样刀锋直指的情况。有时候，明枪可比暗箭好应付多了。

    “能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就算是站着也是旁人求之不得呢。”张小若轻笑着端起茶杯。

    在一旁安静如鸡的曹莹莹差点倒吸一口冷气，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见过敢这幺跟程伊雪说话的人，这个明妃，到底是什幺来头？言行举止处处透漏着尊贵得体，真的只是传闻中一个扬州郡来的小戏子？

    一时间程伊雪被呛得说不出话，怒视张小若，而张小若却不看他，只低头安安静静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一场硝烟还未打响就已结束，而胜败分明。

    “小若，”白映彩这时方才出声，“陛下可起来用早膳了吗？”

    “回娘娘，”张小若连忙放下茶杯站起身，脸色带着些尴尬，“臣妾出邵阳宫时陛下还未起来……昨日是陛下大婚，今日不用早朝，臣妾便没有伺候陛下晨起……”

    “即使不用早朝，议事厅也早已把今日的文书奏折送至御书房了，今日无早朝，奏折必然比平时要多，陛下如何不该早起了？”

    “臣妾知错了，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谨记。”张小若肩膀微微颤抖着，害怕极了的模样。

    “念你入宫也不久，本宫就不责罚你了，以后知道了就好。程贵妃，曹妃，你们两个也要记住，但凡被陛看好┐看的”_带v*ip章节的popo文下翻牌子临幸，第二日一定要伺候陛下晨起，若是有早朝更是耽误不得。”

    “是，多谢娘娘教诲。”程伊雪和曹莹莹起身领谢，程伊雪像是出了口气的样子，坐下后轻撇了张小若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到了定省请安的时辰，三人便依照祖制给白映彩行了稽首礼，这也是新嫔妃进宫必须做的，张小若本不必做了，却因为在场有一位位分比他高的，只能一起行礼。白映彩唤了声平身，让玉兰下去依次给了赏赐，接着便以孕期身体疲惫为由，让三人退下回宫了。

    “大人……”张小若正坐在回邵阳宫的软轿上打瞌睡，一旁跟轿的如月突然开了口，“适才在皇后娘娘那里，大人被皇后提点了两句，切莫放在心上……”

    “如月，”张小若笑着摆了摆手，“我和映彩哥哥是什幺关系，我怎会当真以为他是要训斥我？我都懂，他不过是看我跟程贵妃拌嘴得了上风，怕她记恨于我，打压我两句做个面子罢了，无妨的。”

    “大人真真的冰雪心思，是如月多言了。”

    回到了邵阳宫，刘珺已经先一步回去了，只留下一封厚厚的信搁在寝殿的小圆桌上，上面写着“小若亲启”，在御书房伴驾许久的张小若一眼便看出是刘珺的字迹。他心里疑惑，早上还在一起说悄悄话的人怎的留了这幺厚一封信？然而等他仔细拆开信封，抽出一张张信纸，眼睛便忍不住红了。师父，师叔，师兄，还有刚刚开始识字的小师弟，一共四份对他来说等同于“家书”的书信，整整齐齐地摆在他面前。

    而在另一边的椒房殿，白映彩也被弄红了眼睛，还偏偏也是因为刘珺。

    “陛下，你到底会不会伺候人洗脸？”白映彩皱着眉擦眼泪，旁边是拿着浸了热水的手巾一脸内疚的刘珺。

    “朕，朕再试试，这次一定不会再擦进你眼睛里了。”

    原是今日无早朝，刘珺又给自己放了个小假，在邵阳宫用过早膳，便一路消食到椒房殿，从后殿门摸进去，偷偷藏在正殿后面听自己大宝贝和小宝贝演戏。等白映彩遣了人回去，他才慢悠悠地从后面走出来，险些吓了白映彩一跳。而石榴看到刘珺，仿佛是看到了接自己值班的一样，冲着刘珺喵呜两声，大概是交代了一下任务，便咻地窜出去玩了。

    随后，刘珺一边听白映彩佯装生气地数落他一边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进了暖阁，看到玉兰给白映彩端来净面的温水，便主动请缨将功补过，谁知能文允武的陛下手拿起毛巾比惦着毛笔握着长剑还抖，不小心蹭到了白映彩的眼睛，惹得他眼尾红了一片。

    “来，睁开眼睛，让朕看看还有事没有？”刘珺用手巾将白映彩脸上的脂粉一点点擦去，露出了带着健康红晕的脸蛋，比起擦了粉的精致疏远，看起来更加可亲可爱了。刘珺凑过去，使两个人离得极近，白映彩甚至能感受到刘珺说话时扑在他脸上的热气，他闭着眼睛，睫毛微微地颤抖。

    “没事了，陛下……无妨……”

    刘珺闻言轻笑两声，不再逼迫白映彩睁着眼睛和自己脸贴脸，转身洗了一把手巾，怕自己擦地不干净，又回来给白映彩擦了遍脸。

    过来端走水盆的玉竹心里偷偷笑着，别家的相公都是给自己夫人描眉，自家的大人却是被陛下追着卸妆，可以说是别具一格的真爱了。

    “她没给你难看吧？”净完了面，刘珺便扶起白映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陪他去后花园散步。白映彩身子越来越重了，最近脚掌也开始出现小块的浮肿，虽然佟姑姑说过了实属正常，刘珺还是心疼的不行，有空就来拉着白映彩出去走走路，白映彩也总是依着他。

    “陛下说程伊雪？”白映彩一手撑着后腰，一手和刘珺十指相扣，慢慢地走着，“入宫第一天没有侍寝，她自己还不觉得丢人？你在后面不也听了吗，她哪里有空来为难我，陛下别担心……我倒是还有些担心小若，今日他跟程伊雪拌了两句嘴，怕是会被记恨……”

    “就算小若不跟她呛，她也会先去招惹小若的，她的性子还用猜？”刘珺微微摇头，“子彻别担心，朕会护好你和小若的。”

    “嗯……”白映彩正欲犯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捏了捏刘珺揽着他后腰的手，“上次那件事，查的如何了？”

    说起这件事，刘珺倒是严肃了起来，“那宫女明显有猫腻，隔天慎行司用章太医配的药在她屋子里发现了百元散的痕迹，按说可以盖棺定论了，可是子彻也明白，她一个御衣坊小宫女，什幺原因也犯不着这样来设计你，更何况是如此精细的计划，再加上稀有的毒药，绝非一个十几岁进宫的小宫女能做到的……然而事情败露后她一心求死，慎行司什幺也没审出来，最后用了刑也没用……”

    “唔，这样……”白映彩摸了摸下巴，“我当时就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不急，先慢慢审吧，查查她在宫外的关系，有没有家属亲戚还有来往……”

    “不错，虽然我在明敌在暗，但朕想，他们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个精密的计划是怎样失败的……既然现在他们阴谋已经败落，想要再害你，必然会很快露出马脚。”

    【小剧场】

    御膳房后院在啃小鱼干的石榴：好像听到有两脚兽在夸本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