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里他看见了自己,和许多年前一样狰狞,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决定将恶人做到底。
“我是你的丈夫。”他几乎是在她耳边咆哮,仿佛要将这几个字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一样,“你嫁给我已经十六年了!”
“不可能!”她带着哭腔大喊着用力一把推开他,艾德蒙踉跄了一下撞到窗台上,后背传来剧痛。她蜷缩在角落里捂住脑袋痛苦地尖叫,他想要靠近,换得的却是猛然一击,血从额头上徐徐流下,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而她已经抛下作案的工具——一个茶杯——逃出病房外。
“海厄辛丝!”
她如同溺水的人看见一棵稻草那样亟不可待地抓住她唯一信任的人。
“我要西里斯。”她央求道,像个孩子那样轻轻摇晃着沃利斯医师的袖子,目光里充满乞求,“我要西里斯。”
“我知道,孩子。”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与此同时却抽出魔杖快速念道,“昏昏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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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缕光阴转眼即逝。
西里斯·布莱克。
她想起这名字,继而想起阿兹卡班冷硬的石墙与透不进的阳光。她此生唯一的恋人被囚禁在那里长达十二年时光,连同她所有的欢愉和期许都被摄魂怪蚕食。
那么之前发生了什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她静坐在窗前等待黎明的到来,依稀记得这并非她生命里第一个无眠的夜晚。那株盆栽被她照料地很好,她轻轻触碰它,却依然找不回失去的时间。
那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又来过一次,这次他没有尝试靠近她,只交给她一盆小小的绿植。
“我真的和你结了婚?”她捧着那盆盆栽问。
“是的。”他避开她的视线,“但是你恨我。”
这对怨侣静静地对视片刻后,她毫无征兆地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他。
他浑身都僵住了:“为什么?”
“你很孤独。”她答道。
他忽然紧紧抱住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谋杀:“你会原谅我吗?”他贴着她的耳朵颤抖着问道,“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海厄辛丝摇头,“可是遗忘比原谅要容易得多。”
Vacy
西里斯从树荫下走出,盛夏灿烂的阳光让他的黑发变成灼烧着的金色。
艾德蒙如遭雷击:“你——”
他用一种轻盈却真实的声音说:“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说些东西。”
他向前走去,艾德蒙如同着了魔一般起身追上前。他们走到黑湖边,雪白的鹅卵石熨烫着他们的脚底。
“你瞧。”
西里斯将合拢的手掌凑到他面前,然后忽然打开。在那一瞬间,数不清的飞鸟涌向天空,它们倒映在湖里,像洁白的游鱼。
“她本来应该是这样的。”西里斯说,声音如魔障般令他耳晕目眩,“你却让她变成了这样。”
在他们无声的凝视下,那群飞鸟突然直直地坠入湖里,再不复天空中的欢畅。
艾德蒙低头时看见漂浮在湖面上的已失去生命的生灵。
“你爱的是一个鲜活的女孩,而不是后来如行尸走肉般的帕金森夫人。”西里斯说,他弯腰触及湖水,将其拨开无数旖旎的波纹,“你占有她,就像占据一样战利品。”
他像阻止他的声音继续切割他的意志,然而他既不能挣脱,也不能逃离这场噩梦。
“你是在向我炫耀吗?”艾德蒙厉声质问,“是啊,她差不多爱了你一辈子,你赢了!你不用来向我——”
“我没有在向你炫耀,帕金森。”西里斯的语气渐渐冷凝,“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杀了你。毕竟你抢走了却又不珍惜她,甚至还毁了她。”
已经死去的西里斯望着仍活着的艾德蒙,后者以沉默作为最后的武器。
他们说的都是真话,他们都知道彼此的秘密。他们分不清胜负,他们谁都没有占到上风。
他们同时移开目光,不忍再想,一个憎恨起命运的无常,一个伤悲于时光的残忍。
Intricacy
很快她迎来第二位客人。
一个陌生的女孩。
“你真的疯了吗?”
沃利斯医师在她身后发出不赞同的嘘声,然而那女孩却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又一次问道:“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们的眉目之中藏着几分相似,海厄辛丝想,她们的关系一定不那么简单。
她的潜意识也证明了这一点。
“你已经找到了你的答案吗?”海厄辛丝反问,她明明不记得来人是谁,却记得该怎样回答,“所以你还想从我这里带走什么?”
女孩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在漫长的沉默里海厄辛丝察觉到了她的沮丧和恼火,她想要安慰她,然而心底咆哮的声音却在命令她不要靠近这个女孩。
海厄辛丝。她转过头望着玻璃倒映出的她自己的影子。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呢?
Ataraxia
那个叫潘西的女孩最后一次来时,将一个纸盒递给她,里面是两只红豆面包。
“你以前很喜欢它们。”她简单地说,“我要走了,谢谢你告诉我的事。”
海厄辛丝把所有问题归结为一句:“我不明白。”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一件好事。”潘西望着她,忽然苦笑起来,“你很幸运。”
她有千言万语,却都没有说的必要。潘西最后看了海厄辛丝一眼,选择离开。她转身离去时脊背挺直、步伐坚定,这是一个骄傲而且坚强的女孩,不同于她的父亲,也不同于她的母亲。
沃利斯医师的治疗终于有所成效,她能够间歇地清醒,记起前尘往事。然而在更多的时间,她依然浑浑噩噩像个需要人精心照料的孩子。
在三年级的课上,魔咒课教授第一次提及遗忘咒。他说那个发明遗忘咒的巫师终身拒绝透露他创造这个魔咒的原因,最后他孤独地死去,留下一个了不起的咒语和无数精彩的流言。
“也许他太悲伤了,如果不忘掉那段过去就没法继续得到幸福。”奥丽维娅悄悄说道。
“我觉得他更像是在忏悔中死去。”科妮莉亚端正地记下一行笔记,丝毫不为这个故事感到恻隐,“一边犯罪,一边试图遗忘——这可真矫情!”
一忘皆空。
在她后来的余生里这个魔咒都像一串诅咒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
十几年间数不清的夜晚,她徘徊在不散的梦境里。她凝视着另一个自己过着另一种生活,成为一个慢慢老去却幸福而满足的妻子,会被儿子在玩具扫帚上做出的惊人动作吓一大跳,也会在女儿开始收到情书时发愁。
然而梦醒之后,枕畔遗落的永远只是清冷的月光。
她无声地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千百次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境。有生之年她不会再有机会拥有这样的家庭,她珍而重之地把这个臆想缝在心里最深又最近的地方,刀口却始终鲜活。
那刚刚愈合的伤口仍会不时裂开、流血、疼痛,仿若一切就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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