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晋原回去之后就给许皓写了一封信, 随便聊了一些农村和钓鱼的事情。

    许皓收到他的信, 回信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顺便问了问潘晋原和丁小兰什么时候会到城里来, 再次看望丁小兰。

    潘晋原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因此再次回信说，可能要下个月了。

    许皓收到潘晋原的回信, 再次给他写信说, 如果他们两口子要进城，提前给他写信, 他会招待两人去县委招待所食堂吃饭。

    潘晋原把这封信给丁小兰看, 说：“你看，他是不是很渴望我们的友谊？其实还不是为了二姐，他认为我们可以让他见到二姐容易些。”

    丁小兰夸他聪明, 问他怎么回信。

    潘晋原说暂时不回信，让他等一等。

    许皓没收到潘晋原写信肯定答复，也是有点儿着急, 颇有点儿翘首以盼的意思。

    后来几个星期，丁小兰和潘晋原每个星期天都去给丁小兰送活鱼。

    丁小甜劝他们别这么辛苦，不用送鱼来了，可两口子就是不听，也是丁小甜也没办法, 每次他们来了, 就好吃好喝招待他们。

    又送了几个星期的鱼之后, 潘晋原才给许皓写了封信说, 他和妻子将于哪天进城，许皓可以去车站等着，跟两人见面。

    谁知道，他们两口子去了，却没看见许皓。

    原来，丁小甜后来跟曹飞霞说起许皓送前清御厨的菜谱来的事情，曹飞霞就说：“你拖着也不是办法，这件事还是我出面替你解决麻烦好了。”

    丁小甜就把菜谱给了曹飞霞。

    曹飞霞亲自跑了一趟县委招待所食堂找到许皓，把菜谱还给了他，同时明确地告诉他：“丁小甜让我带话给你，她很感谢你拿了这本前清御厨的菜谱去给她看。她说，等她搜集到好的菜谱也会给你看的。同时，她希望跟你之间的关系仅仅是同行。这些话，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明白吧？如果你还是装傻不明白，那么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丁小甜是已经结婚的女人，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你能不能别去打扰她？还有啊，她丈夫我看见过，高大英俊，夫妻感情也很好，你说你非要去里面掺和干嘛？你要是真对丁小甜好，就远远地祝福她幸福就行了。对了，我会跟我们单位家属院的保卫说，以后禁止你去我们那里，不会再让你进去。你说你这人，非得弄得大家反目成仇才高兴是吧？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再招人讨厌了。”

    许皓听了曹飞霞的话，又气又伤心，可他还是不死心，说要听丁小甜亲口说了才死心。

    “行，你想听丁小甜亲口说，你跟我来，我让你听听！”曹飞霞道。

    于是许皓跟着曹飞霞去了红星饭店她的办公室，然后曹飞霞去把上班的丁小甜叫来了，关上办公室的门，曹飞霞对丁小甜说了叫许皓过来的原因。

    丁小甜看着一脸悲伤之色看着自己的许皓，微微摇头。

    接着她很笃定地对许皓说：“如果你以后还想让我看见你时，不扭头就走，如果你以后真得还想在工作上跟我交流，那么请你别到我家来找我，我不想跟你私下再见面。”

    许皓眼圈儿红了。

    曹飞霞再一旁说：“许皓，现在你亲耳听见了，该死心了吧？”

    许皓默然不语。

    丁小甜对曹飞霞说自己还在工作，转身走了出去。

    许皓忍着没流下眼泪来，在丁小甜走之后，他随即也快步走了出去。

    回去之后，他想了两天，认为自己留在宜南，进入县委招待所食堂工作的目的就是为了丁小甜。

    现在，既然丁小甜当着曹飞霞的面，毫不留情地说了那些拒绝他的话，他觉得很丢人，同时也觉得自己在宜南呆不下去了。

    于是他向安经理请假，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回益州去看病，回了益州。

    这是潘晋原给许皓写回信之前一个多星期之前的事情，所以他写去的这封信，许皓也没有收到，当然不会出现在宜南汽车站接潘晋原和丁小兰了。

    “晋原，许皓怎么没有来？”丁小兰把汽车站里的人找遍了，也没看见许皓之后就问潘晋原。

    宜南汽车站并不大，有没有许皓这个人很容易看出来。

    潘晋原也四处看，果然没看见许皓，不禁微微皱起了眉，自言自语地说：“不可能啊，我觉得我不可能算错，许皓应该很着急来等着我们的。”

    丁小兰：“那他为什么不在，你在信里没写我们几点到吗？”

    潘晋原：“写了的，大概十点半左右。”

    丁小兰又问潘晋原现在几点了，潘晋原看看手表，说已经十点二十了。

    “那就再等十分钟吧，万一许皓是在十点半准时到呢。”

    “也行。”

    两人在汽车站等到十点半，许皓没出现，然后继续等，又等了半个小时，都十一点了，许皓还是没出现。

    丁小兰就说不等了，赶紧把鱼给二姐送去吧，不然一会儿耽误吃午饭。

    两口子就从宜南汽车站出来，去了丁小甜家里。

    连着几个星期天，三妹和三妹夫都进城来送鱼，让他们别送了，他们也不听，丁小甜已经习惯性地在星期天多买点儿菜，然后把饭做上了。

    十一点多，潘晋原和丁小兰果然来了，他们说今天钓鱼钓得久，好不容易才钓到了两条，所以来晚了。

    丁小兰已经不想老生常谈，让他们别送鱼了。

    只是招呼他们洗脸喝水休息吃饭。

    吃完中午饭，丁小兰和潘晋原帮着洗了碗，也没多坐会，就说家里还有活儿干，他们先回去了。

    两人从红星饭店家属院出来，潘晋原说：“咱们去县委招待所食堂看看，许皓是不是生病了才没来。”

    丁小兰说行。

    小两口走去县委招待所食堂一问，才知道许皓向招待所食堂的经理请了病假，回益州去看病养病去了。

    问许皓什么时候能回来，大家都说不知道。

    失望地从县委招待所食堂出来，潘晋原说许皓原来果然生病了，看来病还挺重，不然也不会回益州去了。可惜，当初没有让许皓留下他益州家里的地址，不然也可以写信问一问了。

    丁小兰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潘晋原：“等吧，许皓总不能在益州病死了，不回来了呗。好在，二姐这边，咱们一切顺利。”

    ——

    许皓离开宜南的消息，丁小甜比自己的三妹和三妹夫知道得晚。

    是曹飞霞告诉她的，大概是许皓以生病养病为由请病假，离开宜南之后半个月左右。

    曹飞霞说暂时离开也好，许皓那个人单纯了点儿，经历过这件事情之后，别那么冒失，对他是个好事。

    反正，许皓走了，丁小甜觉得轻松多了。

    她专心专意地帮着曹飞霞准备去省城参赛的菜谱。

    这工作一直持续到十月初，丁小甜的肚子也是越来越大，已经到了休产假的时候了。

    好在她帮曹飞霞做的那些去省城参赛的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

    最近这几个月，何忠灿给她写了不少信，事无巨细地嘱咐她要注意这要注意那。

    比起当初她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好多了。

    当年她生秀琳的时候，她丈夫什么都不懂，每次都是一句话注意身体，就没了。

    国庆节之后，丁小甜把自己整理出来的创新菜谱全部都交给了曹飞霞，正式向华经理提出她要休产假了。

    华经理准了假，丁小甜回家养胎，她公婆也从乡下进城来照顾她了。

    在周素芬和何忠灿进城来的头一个星期天，潘晋原和丁小兰再次进城来送鱼，跟老两口见了面。

    饭桌上，周素芬看不惯丁小兰，丁小兰也看不惯周素芬。

    在周素芬眼里，她觉得这个老三媳妇的妹妹道德品质有问题，婚前就跟那个潘晋原搞在一起，还闹出了丑闻。

    当然，她也看不上潘晋原，觉得潘晋原是虚有其表，没本事，倒插门去丁家。

    周素芬还觉得两人自带霉运，因为他们结婚之后一年了，丁小兰也没怀孕，别影响了老三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自己的孙子。

    丁小兰眼里的自己二姐的公婆，她当然也没好印象，觉得他们两个贪财吝啬，尤其是二姐的婆婆，想想她以前是怎么对二姐的，二姐居然还给她不少钱。话说，公婆在儿媳妇怀孕之后，不是理所当然地照顾儿媳妇吗，居然还跟儿媳妇要钱，还是狮子大开口，这种老人一点儿都不值得尊敬。

    彼此看不顺眼的后果就是，吃完饭之后，周素芬终于跟丁小兰吵上了。

    周素芬提出，丁小兰和潘晋原以后不能再到老三媳妇的家里来了，她怕他们影响自己的孙子。并且，她认为老三媳妇不能再吃鱼，鱼是上火的东西，对自己的孙子不好，对儿媳妇也不好，将来不好生。

    丁小兰一听当然冒火，她怼回去说：“我来我二姐家里看她，还要你的准许？我给我二姐送来的活鱼是最有营养的东西，她吃了对她的身体，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好。你胡说八道什么上火，没听见哪个医生说孕妇喝了鱼汤上火的！”

    周素芬见丁小兰如此强悍地回击自己，也不客气了，她实话实说，认为丁小兰和潘晋原没有子孙运，结婚一年多都没孩子，所以他们在自己的儿媳妇丁小甜要生之前，不能再过来见老三媳妇。

    这种话算是揭了丁小兰的短，丁小兰顿时就跳起来了，骂周素芬是个老封建，要拉出去批斗才行。

    还骂她是老财迷，吝啬鬼，进城来照顾自己的姐姐，还要收钱，天底下都找不着她这种婆婆，还假惺惺地说她为了自己姐姐好，为了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

    周素芬于是也不客气了，把丁小兰和潘晋原结婚前做出丑事的那些事情一股脑地骂出来了。

    骂战升级，一直没说话的潘晋原也开始帮丁小兰回嘴了。

    双方都一针见血地揭了对方的短，一时之间吵个不停。

    丁小甜真得是头大，劝了这个劝那个，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住了。

    周素芬就对丁小甜说：“你妹妹太不像话，居然辱骂老年人，你要是我儿媳妇，今天就答应我，从今天开始到你生完娃做完月子，都不见丁小兰和潘晋原！”

    这个要求也是有点儿过分。

    脚长在丁小兰和潘晋原身上，他们非要进城来给自己送鱼，难道自己把他们拒之门外。

    还有，丁小甜也觉得婆婆说的那些真得是有点儿牵强，属于唯心主义。

    自己能否顺利生下孩子，跟三妹和三妹夫婚后不孕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自己三妹再不好，她也是自己的三妹啊，难道她以前做错了事情，现在就不能改变，不能变好吗？

    这几个月，三妹和三妹夫顶着大太阳，每个星期天来给自己送鱼，不说吃鱼营养不营养，他们来陪她度过周末，她心情也还不错。

    “妈，你消消气，动气伤身啊。”丁小甜劝婆婆，但并没有明确表示，她要听婆婆的。

    接着她让公公带着婆婆出去，到后面的河滨公园去溜达溜达。

    公园里面，为庆祝国庆节摆放的那些花卉还在呢，可以去看看花，转一转。

    何家柱秒懂儿媳妇的意思，便把老伴儿硬拉了出去。

    他觉得老伴儿刚才跟丁小兰和潘晋原吵架，也是有失风度，何必跟小辈一般见识，况且老伴儿说的那些话也毒，怪不得丁小兰暴跳如雷，跟老伴儿吵得那么凶。

    公婆下楼了，丁小甜这才有空来劝自己妹妹，让她别生气了，说自己婆婆思想觉悟低，不会说话等等。

    “姐，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要你听婆婆的，不跟我和晋原见面了？”丁小兰喘着气问。

    她刚才被周素芬气得不轻。

    丁小甜说：“小兰，别胡说，咱们可是亲姐妹，我能不见你吗？我这个家里，你想来就来。只是，以后再来，真得不用再辛苦送鱼来了。现在入了秋，天凉了，也不好钓鱼了，就别钓了。你就算空着手进城来看我，我也挺高兴的。”

    这些话暖了丁小兰的心，她眼睛湿润了，最终说：“姐，我都听你的，以后我还来看你，没有鱼，你不要嫌弃我。”

    丁小甜点头：“你放心，尽管来就是，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来了别跟我婆婆吵，忍一忍，看我面子上行吗？”

    丁小兰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丁小甜亲自把她跟潘晋原送出去。

    潘晋原后来对丁小兰说：“你表现得很好，别看你骂了周素芬，其实也是说出来了你二姐的心里话呢。我觉得，咱们这几个月的努力没白费，现在你二姐跟你贴心多了。等到她生完孩子，让你妈去看她，顺便一说你工作的事情，我想有门儿！”

    丁小兰接话：“其实，我觉得一开始为了工作给我姐送鱼，但现在，我是真得想常来城里看她，陪着她做饭逛街说话，有个姐，挺好的。”

    潘晋原瞟了她一眼，微微吃惊，但很快他就说：“既然这样想，那你就要加油，早日进城，就能常常陪着你二姐了。”

    丁小兰随即向潘晋原保证，只要自己进城工作了，一定想方设法地把他也从农村弄到城里来。

    何家柱陪着老婆去公用逛了一大圈，看了那些国庆摆的花，又劝了她很久，周素芬才不生气。

    然后何家柱说：“你看吧，咱们进城来帮老三媳妇看孩子，收了钱，现在丁家那些人就有话说了。所以，你就别再收钱了。”

    周素芬一听就又生气了，道：“我主动问老三媳妇要钱了吗？都是老三媳妇自己给的！”

    何家柱叹气：“哎，你这个人啊……”

    周素芬又把丁小兰和潘晋原念叨了一番，最后才说：“他们都是红眼病，看不得老三媳妇给我钱，以前我也是笨，得了钱到处去说。现在我就算拿了老三媳妇的钱也不说了，他们就不知道了，没话说了。”

    何家柱问她：“你不说了，大儿媳妇是不是又要说你偏心了？”

    周素芬想了想，道：“我哪管她，现在都分了家了，各过各的，她又没多给我一分半文。”

    总之这是个理不清的事情，一说就头疼，何家柱也不跟她继续往下理了。

    现在比较重要的是伺候好老三媳妇，让她顺利给何家生个孙子。

    就在周素芬跟丁小兰吵架之后，丁小兰和潘晋原赌气还是到城里来，他们也不带鱼来了，空手来见丁小甜，还要在她家里吃了午饭再走。

    周素芬忍了又忍，才没有再跟丁小兰吵架，一切都是为了丁小甜的面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十月十九号，曹飞霞带着方远和齐延波去了省城参加厨师比赛，临时提了两个厨师主持饭店后厨的工作。

    丁小甜挺着个大肚子去送他们，祝他们好运可以杀进省城比赛的前十名。

    四天之后，曹飞霞等人回来了，很遗憾，他们努力了，最后只是得了第十二名。

    但是这个名次，已经很接近赵书记和红星饭店党委提出来的第十名。

    华经理说勉强算过关。

    丁小甜知道曹飞霞等人获得了第十二名，也是松了一口气，好歹，她努力了三个多月，帮着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红星饭店厨师团队取得的名次不是太差。

    后来，曹飞霞找到丁小甜聊天，跟她说起了这次省里的比赛。

    曹飞霞说：“去省里比赛了之后，才觉得大开眼界，觉得厨师这一行，真得是无止境，需要终身学习。这次比赛，我们能取得第十二名，多亏了之前我们做了很详尽的准备工作，还有你给我们提供了那么多创新菜。通过这次比赛，我认为创新能力和临场的应变能力，是决定名次的关键。未来一年，我们要在这方面多做些工作。我是希望你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之后，能够重新返回工作岗位，跟我们一起努力。”

    丁小甜边听边点头。

    曹飞霞又说：“明年，我看咱们饭店还是稳稳能够进入市级的比赛。只是市级比赛能否进入前三名就不好说了，希望我们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丁小甜：“只要努力了，结果不是在意料之中吗？”

    曹飞霞：“你猜，我在省城比赛现场看见谁了？”

    “谁？”

    “许皓啊。他跟他爷爷一起来观赛，我们还聊了几句。”

    “他都请了几个月的病假了，还不回宜南？”

    “许皓说他不会回来了，而且也不再干厨师这一行。”

    “那他要去干嘛？他那么有天赋的，他爷爷不是也支持他做厨师吗？”

    曹飞霞看向丁小甜，停了停才说：“小甜，你难道不明白，他当厨师只是为了你吗？然后，你拒绝了他的接近，他也就不会再把厨师当作职业，否则会伤心的。至于他要去干嘛，他没说，他让我给你捎带一句话。”

    “什么？”

    “有缘再见。”

    “不想。”

    “谁知道呢？”

    ……

    丁小甜的预产期再十一月二十七日，结果延长了三天，十一月三十日，她才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这个孩子果然是个男孩，望着自己怀里这个跟她的记忆重叠的孩子，丁小甜无声地笑了。

    生下孩子那天，妇幼保健院的病房里，来了不少人。

    有单位的同事，包括曹飞霞等人。

    也有何家人和丁家人。

    当然，还有丁小甜的老公何忠灿，他是赶在十一月二十六日回到宜南的。

    今年，他向部队领导提前申请了探亲假，得到了批复。

    大家都晓得他的第二个孩子要出生了。

    抱着怀里的儿子，何忠灿笑得合不拢嘴。

    他告诉大家，一个月之后来喝满月酒，他要请客。

    丁小甜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就回家了，她是顺产，生完当天就可以下床，三天之后出院。

    生下了第二个孩子，那一套小房子就显得挤了。

    曹飞霞主动帮她找后勤徐大姐，调换了一套主厨住的二居室的房子。

    何忠灿开始忙搬家，周素芬两口子负责照顾孩子和丁小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