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者入道之后,就不再轻易做梦了。
那年他看得很清楚,月栖峰上有一棵老松树,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是年纪很大,那是云梦之主收下第一批天宫学子时亲手种下的,他让那些学子给松树浇水、施肥、抓树上的松毛虫,但是从来没管过那棵树该长什么形状的树冠。
云梦之主很不喜欢那套“树不修长不直”的理论,因为他说,树本身可能并不想长成直直的,所有的树都直直的,那树的世界就太无聊了。
天下大道有千千万万,他希望所有人都能追寻自己的道,而云梦主的道,就是这座天宫。
他想看到山间长满奇花异草,树木郁郁葱葱,却各不相同,每个枝桠都滴着新鲜的露水,鸟雀啼鸣,花团锦簇。但是有一天,他发现树或许要的也不是这样的生活。
树要的既不是直,也不是长得自由。
他们说:“我要天下。”
“主上。”
玉京主收回思绪,他的副手凑到他耳边,轻声汇报:“主上,所有人都已经就位了。”
“万年庆典啊,是个好时辰。”玉京主说。
“那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我觉得应该有人比我们急。”玉京主兴趣缺缺地看着下面欢腾的人群,“不过万一他们都很沉稳,那你就挑……嗯,挑个大家最高兴的时候开始就行了。”
“是。”
……
原本算得上舒适奢华的内室现在满地狼藉,符远知没什么形象地在地上打滚儿,踢碎了薛钰好几个精美的摆件。
血管里面流的不再是血液,可能是刀子,来回地刮啊,骨头都要刮掉一层去了,不过符远知居然还有力气伸头到镜子里看一眼自己——
还行,嘴不歪眼不斜,眼泪汪汪看着还有点可怜,随时可以接受师尊的检查。最近每次师尊来看,他都又乖又可爱,受伤程度也不轻不重刚好可以引起关怀而不引发心痛,所以符远知在心理夸了自己无数遍啊。
所以,他很庆幸这一次师尊没来检查。
鬼母阴虫的母皇肚子里有种毒液,符远知很明白,他从那整个儿的秘血宗前任宗主那里套出很多话,早知今日,当初吃完至上魔尊把那个宗主也吞了塞塞牙缝好了。
亏了。
玉京主残影被他吃下去才刚刚炼化,如果有个机会安静冥想参悟,凭着师尊传授的心法,突破一个大境界都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现在,精纯的灵力与鬼母阴虫身上邪祟暗沉的魔气正在天人交战,他抬起眼,时而看到北斗星晨明亮的光辉,时而被阴暗星幽冷的阴影遮蔽。
门又一声响动,门口站了两个人影,而且可能不只是两个,符远知视线模糊,勉强看过去的话,只能认得前面的那个人,那个女修长得富贵雍容,叫做兰章,是一位法修,云梦上门四个长老,有她一位,而且她成道年龄大,曾经和凡人丈夫有个儿子,儿子也是道者,现在是云梦天宫的山长之一,掌管着一座峰头,阵法师,给初心宫上课讲过基础布阵原理——这一度是十洲三岛著名的励志故事。
一个带个孩子的村妇都能修成大能,你年纪尚小,有什么不行?
“已经办妥了,您尽可以放心。”
“兰姑客气了……”
符远知隐约听见他们后面还有什么人,年纪可能也不是青年了,声音沉稳但压得很低,谈吐有着大家之气——符远知在符家被这股子酸气熏大的,当然闻出来了。
他们没进来,就在门口说了些话,然后两个弟子走进来,拖起符远知。
出门时到底擦肩而过,符远知因为身体内剧烈的疼痛无法专注地观察,可是那个人衣角上绣着的花纹他不思考都能认得,他曾经的室友连内裤上都有这个花纹——
澜洲青江山乐家的家徽。
两个拖他的弟子明显不太温柔,所以他的意识很快就飘得很远,等到再飘回来的时候,符远知纵然自诩见多识广,也还是大骂了一句灵谍士刚刚评选出来的年度最流行脏话:
“我爆你丫的大脑花!”
——他被关在一个初心宫弟子只听说过的地方——镇魔殿。
符远知觉得,这绝对可以和乐痕星吹一波了,不仅混成了云梦主的徒弟,还被关了镇魔殿呢!
如果,乐痕星还活着的话。
镇魔殿这么俗气的名字,说出来谁都知道是用来关押魔头的,但是符远知并不觉得自己吃过至上魔尊这种陈年旧案会被天宫翻出来,毕竟符家都没任何风声。
一点点愤怒涌上来——我所受的这些都是因为他们想对付我师尊。
符远知也惊讶,自己竟然只有一点点愤怒,可能,在最初查清师尊已被关押千年之久时,就已经生气到了极限吧。
镇魔殿的囚牢并不是普通的房间,执律堂的暗室只是光线不好,但是有师尊在的时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镇魔殿的锁心牢,七十二道令符熔铸在妖兽骸骨之上,而妖兽是万年前北海死去的蛟,体型几乎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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