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灵犀的唇,他依然紧咬著牙,若是快了,怕他受不住,若是这般慢慢的来,这痛苦也太深了。
终於,他暗暗提气,指尖在他额头一个用力,就见已经昏沈的灵犀猛地一个抽动,惨然的大张著眼,却已经脱力的喊不出一个字来,面色一片灰败,然後一点一点垂下手,陷入死寂。
与此同时,灵犀的眉间处却出现了一条殷红的细缝,像被用利刃割破了的小口子,而细缝中慢慢溢出一抹莹蓝的青烟,细看又像一个半透明的人形,缓缓飘到到无烟的手中,被牢牢握住,半晌消失在掌间。
无烟快速的在灵犀眉目处结下一个印,一道暗金闪过,似是显出一个繁复的字来,最後终是幽幽不见,仿佛是隐到了骨血之中。
无烟看著面色渐渐由灰白回复成初的灵犀,长长出了一口气,收回的手却後怕的颤抖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在灵犀眉间印下一个吻,把他揽到怀里,轻拍著他的後背,“好了……好了,不疼了……以後都不会疼了……”
灵犀的气过了许久,才又慢慢悠长起来,只是眉间的轻皱显示著,方才那撕裂的痛,不是一场噩梦。
无烟缓缓的摩挲著他的後背,一遍一遍的安抚著,月光下,掌间的那条红痕若隐若现。
灵犀混沌间,仿若听见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说,
“灵犀,我会回来接你,你要等我,信我……”
“你要等我,信我……”
***********
尹之钥其实知道那昏君早晚会下旨杀了自己,只是未料到会在此刻这麽急的要他的命。
仅仅为了一个男人,那昏君可以将这个天下都搅得翻天覆地,不得安宁,所以尹之钥向来都能够投其所好,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琅维的兵权,他想方设法的依然没有拿下,那昏君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却偏偏在此事上万般推脱,可笑他原来还未真的被完全蒙蔽了心智,竟想为这天下百姓留条後路。
尹之钥於是千方百计的阻止琅维回京,却不想被半路杀出的臭小子破坏了计划,之後便一路被琅维压著後颈动不得手脚,他心下计量,只要时刻注意边外的境况,一有风吹草动就可参他一本犯上作乱,还怕自己抓不到他的痛脚麽。
只是他忘了自己是只老狐狸,而琅维却是只成了精的狐狸王,偷了他的蓝玉宝鼎,让他的满腹心思留不得转,在外竟让人乔装成国师的暗探,一路放出消息,国师要在皇寿那日逼宫!
此话其实不假,於是暗下一传十,十传百,一犬吠形,百犬吠声,当那浩浩荡荡打著国师旗号的十万精军入了城,竟城门大开,无人阻拦。
直到撤了旗,换了帅,一个银白的“琅”字高挂当空,国师大人的门生才惊觉被人下了套,却早已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了。
尹之钥大惊之下,细想又定下心来,宫中两万御林军几乎都是自己的人马,只要那昏君没有咽气,自己就可以大权在握,掌管朝臣。就算那昏君一不小心升了天,他照样能够让那继位的小皇帝服服帖帖。
皇子皇孙现下都捏在自己手下,除非你琅维想断了皇家的血脉取而代之,要不然,哪敢有半分轻举妄动呢。
只要拖过了皇寿那日,自己天眼一开,别说是十万大军,千万百万也不在他眼里了!
尹之钥想到就在眼前的美梦成真,忍不住兴奋的微微发抖起来。
而他原先担心的那些奇人异象,随著玲珑阁的那一把火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自欺欺人的想那些人应该不是为了同他作对而来,若非如此,早该出手了。只是那日惊鸿一瞥的绝美豔影,午夜梦回时总在眼前无限徘徊,被刻意隐匿在心头黑暗的角落里,却像是充了气的泡般,日日胀大,下一刻就要撑破了。
面前燃著青烟的蓝玉宝鼎,那幽色的火光诡谲跳跃,映的这人的眉目在恍惚的迷醉中越发的狰狞阴翳。
一旁几个蒙著黑面的仆从轻轻道,“国师,只剩下最後四人了,现在就投入鼎中麽?”
尹之钥眉头一挑,眼内竟闪过一道红光,笑道,“只有四个了麽?九月初九日月并阳生的少男少女果然灵气,那就等到今夜子时再投吧,那时的月色比较美。”合著蓝玉宝鼎的青蓝火光,像极了那天那人衣衿的颜色,简直就是人间奇景啊。
仆从呐呐一声去了,尹之钥独立半晌,又忍不住得意的细细笑了起来,那喑哑的笑被清冷的风吹远,散下一串的凉。
***************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白玉长阶,九重宫阙。
明黄色的龙床上,蜷曲著一个佝偻的身体,若不是偶尔会有几声粗重的呼吸和咳嗽,几乎已是一片死寂。
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屋角,在原地伫立了半晌,才游移的跨出了一步。
床上原本睡死的人,竟敏感的一个战栗,猛然转醒。
“谁…,是…谁……?”
无人应答。
“景…景儿……,是你麽……?景儿……?”
那人又走了半步,在月光下露出了面容,竟是那早已葬身火海的玲珑阁主──如景公子!
“景儿…景儿……,真的…真的是你…,朕就知道…知道你…你不…会…不会…死的,你…终…终於…愿意来…来见朕…一…一面了麽……”
床上的人伸出早已瘦骨嶙峋的手,费力的向前企图可以触碰到那月下的人,却努力的许久,最後脱力的垂下。
如景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却还是隔了一臂的距离,低下头打量著当朝天子枯黄憔悴的脸。
“我不是你的景儿,从来不是……”
那声线带著淡淡的清冷,却震得龙床上的人一个惊起,半晌,才颤颤的回道,“朕…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的景儿…从十四…岁那年就被…就被调换了…”
如景微微皱起眉,“那你为何……?”
“呵呵……那…那又怎样…呢,朕…要的…景儿…就是你……,就是你……”
当第一眼见到面前的人时,他就知道,他不是那个曾经唯唯诺诺,不谙世事的如景,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可以深深惊豔他的少年。
如景烦躁的一把挥开他又伸来的手,打断道,
“那你可知道,我今日来,是做什麽呢?”
皇帝呵呵笑了声,笑著笑著又猛烈的咳了起来,然後再继续笑著,“你…是…是来……,要朕…朕的…命。”
如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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